反语

林观南没想过自己的下一个相亲对象会是孟宴臣，那天上午天气阴沉的有些厉害，孟宴臣还是穿着熟悉的黑色西装和西裤，身材颀长，站在模糊了一切的雾气里特别显眼，林观南从医院出来，一眼就看到。

“林小姐。”

孟宴臣眼尾吊着不明显的笑，同样穿过上泛灰蒙的雾气，直直朝她望过来。

林观南出来时穿了件纯色系扣衬衫，下面配了条高腰八字裤，显她身材匀称纤长，气质干练出众，上班时的低丸子头这会儿绑成了低马尾，她笑的得体，回一声对面，“孟先生。”

孟宴臣朝她微点了下头。

回过身为她开副驾驶的门时脊背微躬，俯身为她遮挡坚硬物的时候，透着恰到好处的谦逊和修养，林观南顺势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

车子开出医院的柏油路后，还是孟宴臣先开了口，声音很淡，“林小姐没想到是我？”

林观南确实没想到。

林晖玉的微信消息还是昨晚她下班的时候才想起来看的，先是跟林观南说上一个跟她相亲的谭哲是他没能参谋好，下面紧接着给她张罗新的相亲对象，她扫了眼信息，孟氏国坤四个字直直映入她眼帘。

就算后来孟宴臣在微信上主动跟她说了这件事，她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林观南视线从窗外回转落到前面，“是没能想到孟总也要相亲。”

似乎被她的话逗笑，孟宴臣低眉，眼尾的笑明显了几分，“林小姐相亲，也是我没能想到的。”

林观南没管孟宴臣这句似乎有些调侃的话，而是说，“别叫我林小姐了，叫我名字就好。”

对面顿一会儿，回道，“孟宴臣。”

林观南愣了一瞬，又随即明白过来。

他们今天的相亲，大概都是双方父母提前商议好的，去哪里，干什么，林观南在昨晚就接到了通知，而这一趟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燕城音乐厅。

美名其曰说是陶冶情操，促进双方话题度。

林观南看的出孟宴臣跟她一样，对这次相亲并没抱太多希望，或者说只是走个形式，所以两人的话头很默契的止在孟宴臣三个字上，林观南这会儿暗自在心底松下一口气。

那几天燕城的天时不时地就阴下去了，林观南望着不断行进的马路，余光里，孟宴臣穿一身黑，窗外晦涩的光影衬他身形的轮廓却比黑色还浓。

二人一路沉默，直达目的地。

-

下车的时候，孟宴臣还是礼数很好的俯身去为她开门，两个人并肩往金碧辉煌的音乐厅里走，刚至大堂，一位体态略显臃肿的中年男人面上挂着十分的笑意，迎面朝他们走来，老远就喊，“孟总！”

对面热情盛然，伸出右手要与孟宴臣握手。

林观南目光轻落在旁边的人身上，大概是他见惯了这种恭维，孟宴臣丝毫不显局促，金丝镜框下的眸子神色暗淡，伸出一只手简短回握片刻。

中年男人笑，回头看见林观南。

“这位是。”

“我朋友。”

孟宴臣这会儿的声音比在车里冷了不少。

“来听音乐会？”

中年男人是这里的负责人。

“嗯。”孟宴臣轻应。

“那我就不打扰孟先生了。”中年男人说这话时，目光明显往林观南身上放了片刻，“待会音乐会结束，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请孟先生吃个饭。”

孟宴臣，“抱歉，我们没有时间。”说罢，林观南看见孟宴臣的目光对上自己的眼睛，紧接着又听他说，“我们先进去了。”

“好好好，不打扰孟总了。”

大概是觉得不重要，孟宴臣并没有向她介绍刚才的人是谁，林观南也不好奇，只是跟着孟宴臣走，检了票后，他们跟着人流进去，找自己的位置。

音乐厅今天的表演曲目是取材于民间传说，吸取越剧曲调为素材的经典小提琴协奏曲《梁祝》，随着时间流逝，人员逐渐落座，厅内华灯流转，很快长笛悠扬的音色宛如幕布缓缓拉开舞台的真容。

小提琴声落舞池，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那会儿厅里安静，《梁祝》每每演奏到高潮和悲情部分，总能传出来观众若有若无的啜泣声，坐在林观南旁边的那位小姑娘，听到一半，妆都哭花了。

她也听得投入，直到最后小提琴的音调也似化蝶远去，厅内倏忽间掌声雷动，她才返了神，身旁的小姑娘抽抽噎噎的掏出纸巾擦着泪已经离场。

耳边忽然落入一瞬低哑的声音，或许是对方许久不说话的原因，“从前听过么？”

孟宴臣缓缓回头看向她，林观南对上他视线，答，“听过，不过很久之前了。”她看着台前已经落下的帷幕眼底落寞，又说，“感觉你好像听过很多遍。”

“嗯，有这个曲目的时候，都会抽空过来听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