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白头翁

几天后，朱理山和其他诚王逼宫案中的主要从犯的判决下来了，斩立决。处决那天，所有人犯从大理寺监牢提出来，绕着京城主要街道游街了一圈才押往刑场行刑，菜市口齐刷刷的几十颗人头给京城百姓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震慑。

又过了二日，家属们的判决也下来了。除了经查明确有证据证实知情并参与协助谋反的从犯，犯眷们大多被判流放铁岭卫。

结果出来后，许多人哗然，这可是近几十年来少有的宽仁了。犹记得太上皇刚登基之初，根基未稳，他的一个堂亲郡王打着匡扶天道的名义谋反，太上皇花了半年功夫平定叛乱。当时为了震慑其他蠢蠢欲动的观望势力，太上皇可是使出了雷霆手段，不但祸首郡王被五马分尸，一干从犯也是株连九族，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一概处死。刽子手的刀据说砍人头砍得都卷了刃。

没想到长公主虽是太上皇亲生长女，倒不似太上皇冷硬，倒有几分女子心肠柔软的姿态。

不过了解内情的朝廷重臣倒是不觉得这位长公主心慈手软，没看之前传出圣上龙体违和消息的时候，诚王和怀王搅风搅雨的多高调，那长公主倒像个普通人家的孝顺女儿一样常进宫伺疾，又陪着圣上到西山疗养。就在诚王和怀王在城内和西山双双起事时，一直蛰伏的长公主果断出手，调遣不知何时回京的聂钧神出鬼没，奇兵频出，只消一晚，竟雷霆拿下怀王和诚王两派。不但如此，拿下两个异母兄弟之后，长公主毫不犹豫直接废掉二人一手一脚，彻底断了他们再次问鼎帝位的可能性，逼得太上皇只能传位那稚嫩无知的六皇子，她顺理成章作为成年皇姐监国掌政。

长公主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其谋划之周密，行动之果断，别说女子，就是许多久浸权谋的男子也自叹不如。

可眼下见她又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在迅雷不及掩耳拿下所有主犯从犯后，十分讨巧地在一众犯眷身上大做怀柔施仁的文章，其中释放的善意倒收买了许多不明就里的天下百姓。

不仅如此，掌政后没几日，此女即宣布将在东南沿海逐步开放海外通商，为朝廷广开财源，增加的税收将主要用于在各省郡主要城市增强基建和兴办教育，尤其鼓励女子进学。

一套与老百姓切身相关的民生施政组合拳打下来，此后反对女子监国的声音虽三不五时还是星星点点地会出现，却再难成气候。

长公主就此定鼎乾坤。

得知结果，章岚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内心充满了对长公主的感激，虽然朱琳她们被判流放苦寒之地，毕竟是保住了性命。

可是没等她高兴多久，牢里传来消息，朱太太自尽了，她无法接受丈夫和儿子都死去的事实，绝食而死。她每天当着朱琳的面吃下吃食，却等其他人睡着后偷偷扣喉催吐，如此五日，终于追随丈夫儿子而去。朱景的妻子在事发前刚刚诊出喜脉，不想遭此大难，家破人亡，朱太太临死前逼着儿媳妇发毒誓一定要生下朱家血脉才许她改嫁。

朱太太留给朱琳的最后一句话是：“琳儿，娘的宝，娘对不住你了，你身上流着朱家血脉，只能委屈你了，你答应娘，一定要好好照顾侄儿长大，”

朱琳连失血亲，悲痛欲绝，本也想一死了之，奈何母亲遗愿，只能奄奄一息挣扎着活下去。

章老太太让章承安去打听一下朱太太的尸首，竟被告知有人已经出面领走并在城外找了块地方安葬了。

章岚叫上白芷和青露一起帮忙收拾，朱琳马上押送上路，要给她准备点实用的行李。吃的，穿的，露宿的铺盖，还有备着打点押犯官差的银票碎银，上次给朱琳的几百两已差不多是章岚手里能动用的现钱，这次的银票是章老太太给的，马氏和温氏也让人送了一部分过来。

章岚收拾好又检查一遍，生怕漏了什么。白芷细心，提醒她，“小姐，大额银票太打眼，又不经用，要不还是换成一两、三两左右的小银票？”“对对对，还是你想得周到，”忙忙地又去兑换小银票，缝进贴身衣物或者鞋底里。

朱琳出发那天，章岚一早起来到城门外送。

朱琳不是一个人，除了有孕的嫂嫂，还有她的舅舅一家。她舅舅不知道有没有参与朱理山的事情，但是作为亲眷，也在流放之列。

她的舅母对朱家怨恨极深，一直在咒骂，虽小姑已死，但看外甥女就像眼里会射出毒箭一样，“天杀的，你们作死为什么要拖着我们去死，你们在江南吃香喝辣的时候，留下个拖油瓶让我们帮着照顾，不求你们带挈飞黄腾达的，做下这天打雷劈的事倒沾光了，你怎么不跟着你那短命的爹娘一起去死啊？！”说着一巴掌就摔在朱琳脸上，朱琳木然没有反抗。妇人又去打骂自己的丈夫，“都是你这窝囊废，我怎么瞎了眼就嫁给了你这个天杀的，我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闹得整个押送队伍吵闹不休。

章岚示意白芷先过去给负责的官差塞银票，请通融一会儿，让青露把几个包袱拿过去给朱家舅母，她自己则拿起一个精心准备的包袱朝朱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