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丹·拾伍·拾陆
翃法阵杀人。
陈家究竟做了何等天怒人怨的事,才能让她下此狠手?
“今朝,”青璃没有跟去,不知道发生何事,好奇问,“主上怎么忽然间长大了?”
去时尚是稚童模样,回来就恢复到渡劫前的样子。
身姿抽长高挑,脸庞瘦削清丽,墨发过腰,柔顺地垂在身后,肌肤白玉,玄色衣裙衬得更白而透亮,沐浴月下如神女降世。
如果那双侧头回看的凤目中少些嗜血的沉醉……
青璃压低声音,靠在今朝手边嘀咕:“怎么感觉主上变得有些……”
“邪气。”
今朝补全青璃未言明的话,她眼皮微合,盯着水边的人起身,缓步往他们这走。
终于找到不对劲的感觉从何处来了。
今朝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她不是主上。
主上,不,应该说是陈宥,她的模样与原身一般无二,但细看却比主上瘦,脸窝凹陷,下眼睑一片青灰,这是借荆翃法阵抢夺他人生机,违背自然法则留下的痕迹。
得出结论后的今朝整个人都紧绷住,荆翃法阵非一两日能布置完成,如果陈端的发疯也是眼前人的手笔,那么昨日一幕亦是她筹谋已久。
异世和三千世之间存在时空差,迟一步有可能晚两年,也有可能晚几十年,每个小世界的时间流速也不一样。
她和浮生、青璃追的不算慢,可陈宥已经长到八岁,在陈家有条不紊地布置着报复计划,又骤然加快自己的生长速度,放以往,主上只会晃荡久违的小短腿,随时间拉长,自然生长,不会在意外形。
陈宥未与他们说话,错身走了,今朝攥紧手中的剑,返身追上去,青璃紧跟今朝的步伐,意识到气氛不对,一路沉默。
陈宥除了见今朝第一眼喊了她的名字就再也没有跟他们说过话,今朝拿不准如今的她想做什么。
行了五里路,今朝愈发觉着这条路眼熟,直到望见石砌的城门。
城墙上的守卫发现城外有人靠近,遥喊道:“城门已关,想入城明日再来!”
前路被阻,以陈宥步步为营又势在必得的行事风格,今朝已做好破城门的准备,但陈宥一言不发,折路返了。
回到原来休憩之处,陈宥终于又与今朝说了句话:“停在这,莫再跟我。”
异世只知帝王剑,不识今朝。
今朝一向将自己视为主上最锋利的剑,就算此时的陈宥与主上行为迥异,因为陈宥唤了她的名,那她就是主上,虽不知个中原由,凡主上的命令,她必遵守。
陈宥徐徐淌过溪流,冷水冲刷足部,凉意席卷神识,换得片刻清明,上岸后未施法祛湿,留下一路的深色脚印,于一月盈处坐下。
她的脑子快炸了。
秘术后好像体内有千人万言,喝酒抵了一时,织花酒喝完,寻常酒对墨颜白无用,醉不了,头痛欲裂,还不能让树下的人瞧出端倪,生生捱了两日,嘴唇都快被她咬烂。
感应到千岁之劫时,墨颜白第一反应是解脱,成了凡胎就是普通人,暂时断前尘,就可以不受这颅内开庭的痛苦。
离开异世时脚底抹得多快,投身陈家时她便有多后悔。
本就一身戾气难消,不但太虚的记忆还在,秘术后遗症也没因渡劫暂缓,反而因为陈家那些令人发指的行为,她的杀心更盛!
一念欲杀,一念欲罢。
她手中的人命已经够多了,不过是些凡人,杀了脏手。
可是陈家人欺她辱她,从襁褓起就被当作任人宰割的玩物,亡母无父,与外家断联,成无根浮萍,是个人就能在陈宥头上作威作福,张氏留下的老嬷嬷能做的只有给陈宥供些时有时无的吃食,才八岁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
——陈家人该死,不是吗?
——那也不能屠满门。
——欺辱者该死,袖手旁观者也该死!
——没有人生来是恶,也没有人生来就善,不能如此去判别人生死。
——不把人杀干净一劳永逸,难道要像你一样挑三拣四的杀人,留下一帮不明事理的杂种在山下骂吗?
——陈宥!
——你累了,该睡了,剩下的账,我来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