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探监
大理寺狱。
谢源抓着狱卒送来的馒头,与其他牢房中的犯人不同,他慢条斯理地吃着。这是他在这大理寺监狱里吃的第四十六顿饭了。
面对着种种证据指向自己,谢源一开始不承认,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哪能经受得住严刑拷打,最终还是被屈打成招。
按照宋律,茶船走私是死罪,他就等着刑部的公文,准备受死。可是左等右等,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刑部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这种等死,希望与绝望掺半。
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不经潸然泪下。谢家家风清白,读的是四书五经孔孟之说,学的是春秋礼仪周公之道。尽管家庭条件不差,但他从小就为人正直,不骄奢淫逸。别的富家子弟成天没个正经事,不是溜街逗鸟,就是挥霍败家。而他则一个人躲在书房里,读书习文。下人来送饭,很多时候基本上是原封不动地又退了回去。二十四岁中举后,在户部任职,但过于耿直,不谙官道,混到四十岁了,才只是个员外郎。
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兢兢业业,恪尽守己,到最后却成了一个徇私枉法贪污受贿的阶下囚。
望着被锁得死死的牢门,以及令人窒息的昏暗。松软的馒头咽下去的那刻,觉得嗓子有些刺痛。自己多半是没有太大的希望了,现在唯一牵挂的就是女儿谢芷鸢。不知道这孩子今后该怎么办?
“谢大人,你侄子来看你了!”
外头有人开门,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来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后生,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相貌俊美,身姿挺拔。可是自己却不认识。
年轻人给了狱卒一些银子:“这位大哥,辛苦了,这银子是给大哥买酒喝的。”
狱卒赶忙推辞:“哎,不能,这银子我不能收。你放心,谢大人在这里我绝对不会亏待他。这银子你收起来!”
狱卒坚决不肯要,年轻人没办法,只得将银子收了起来。他向狱卒道了声谢,那狱卒便帮他开了牢门,然后便转离开了了。
年轻人猫着腰进得里头,他带着一个食盒,将食盒放下后便蹲了下来,正好与谢源面对面。
谢源看清楚了这个人,确实不认识。
他刚想问你是谁,就见年轻人示意他别问,自己却开口朗声道:“叔父,堂妹叫我代她来看你。这盒子里的是堂妹亲手做的吃食。”年轻人继而又压低声音说:“谢大人,我是芷鸢姑娘的朋友南宫令。我来是向你打听案情的细节,芷鸢想为你申冤。”为了让谢源相信,他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支发簪来。这支发簪是那天夜闯临安府殓房,从谢芷鸢的头上悄悄顺下来的。
谢源颤抖地拿着发簪,这发簪他认得。是女儿成年礼那年,送给她的礼物。女儿喜欢梅花,因此他特地找工匠用银做了一支梅花簪,上头的梅花花瓣是用玉片串起来的。
“芷鸢,她……还好吗?”谢源说话声有些梗咽了。家被抄了,丫鬟仆人都解散了,在这偌大的临安城中,谢芷鸢等于是孤身一人了,这些天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
南宫令不想把谢芷鸢被害的事情说与他听,这事对于这个老父亲来讲过于残忍了。他轻轻地咳了几声:“她还好,倒是挺担心你的。”
谢源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你叫她放心,我在这里没受多大的苦,有那狱卒老欧照顾着,一切都还好……”
南宫令又问及茶船的事,谢源叹了口气,这事说来也是疑云重重啊。
那一日,葛大确实递交了报茶表,谢源也命人核对过数量和重量,并无差异。随后他又叫人将报茶表记录在案,之后这事就跟寻常的例行检查一样,他也没放在心上了。可谁曾想,第二天,就有大理寺的人将他带走问话,说收到一份密信,称有人在运河码头搞茶船走私。然后大理寺的人去查,报茶表记录在册的数目与茶船上实际的茶石数目对不上。于是就认定有人在利用茶船走私,并且怀疑到了谢源身上。
南宫令问:“大人,可有仇家?”
仇家?谢源思索了半天,摇了摇头:“我平日里与人交际甚少,怎会与人结仇结怨。”
南宫令又问道:“那是否有遇到过什么可疑的事?”
谢源又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我每日在户部,就是整理税务、核对账目,并没有遇到过可疑的事。”
南宫令见问不出什么,正欲起身离开,却一眼瞥见谢源的耳朵动了一下,他知道谢源没有和盘向他讲清楚,大概是对于陌生人的不信任吧。即便是自己拿着谢芷鸢的发簪前来找谢源,他还是谨慎地留了一手。
南宫令拱了拱手,朗声道:“叔父,那小侄就先走了,多保重。”
南宫令走出监狱,外面虽然是阴天,但还是让眼睛刺痛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回头望了一眼监狱,内心自嘲:或许某一天,自己也会在里面。
南宫令刚离开大理寺监狱,就有一顶轿子落在了大理寺门口,一个官员下了轿,昂首阔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