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帝心难测

御史台。

曹迁的案桌上一堆还未审阅的弹劾奏章文书。从县到府，再到朝廷，就跟官员点名册一样。

但这些弹劾的又不能大大小小全部上呈给皇帝，曹迁还得一份份审核，从中筛选确实问题极大的，再呈于皇帝去定夺。

御史台的仆役将一食盒提了进来，“大人，宫内送来的吃食。”

“哦，放那儿吧，我饿了会吃。”

仆役想说这是官家叫的索唤，特地送来给曹大人你的。但见曹迁伏案审阅，将心思都放在了一叠叠的文书上，便也不宜打搅，就轻轻关了门退了出去。

这些文书中，弹劾临安知府乔文远的有十多份，弹劾户部大小官员的合起来也有四五十份了。

“立夏“已过，“小满”在即，按照惯例，朝廷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大裁员时节了。

从宋文宗时期开始，官吏每六年一考核、一更换。也就是说别以为中了进士，就可以有金饭碗了，想简单了。六年一到，如果考核没过，那就得卸任或者调离，一朝打回解放前。说白了，高考不是最终的考试，高考才是真正的开始！

之所以有这种考核，还是源于宋廷注重文举。宋太宗时期，有一年就一下子录取了五百名。在宋朝当官不稀奇，但是地位高，名望高，尤其是文官。所以就出现了，朝廷得花很大一笔钱去供养这些官员。不过呢，社会经济发展得好呀，禁不住有钱呢。于是，就出现了铁打的皇帝，流水的官员；一边扩招人才，一边大量裁员的现象。

曹迁最关心的就是弹劾户部的那些，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其实很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什么某某某经常请假或者迟到，某某某经常丢三落四工作不认真，某某某对于其他部门的同僚态度极差，甚至还有某某某在外头与有夫之妇挤姘头等等。

不过曹迁并没有觉得这些事无关痛痒，就可以不以为意。恰恰相反，有关户部的四五十份弹劾，没有一份是说到户部茶船账目的事。越是没有，就越有问题。茶政这么大的事，居然只字未提。

再看其他部门，吏部、礼部、刑部、兵部、工部等，在财政、通勤、人事等方面或多或少都有被人说到。

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曹迁喝了一口茶，略微感到有些饿了，才想起有仆役送来一盒点心来。他打开食盒的盖子，里头竟然是几个茶叶蛋。

“曹顺，曹顺！”他唤了几声仆役的名字。

“哎，大人找我？”那个送蛋来的仆役听得呼喊，便进得门来，垂手听吩咐。

“这蛋是怎么回事，谁送来的？”曹迁问道。

呃……感情这位曹大人没听清楚仆役在说啥呀，只是随口应答着而已。

仆役擦了一把汗，说道：“大人，这蛋是官家叫了索唤命人送来的。”

“官家送来的？”曹迁抓起一只蛋来，问仆役。

仆役点点头。

官家送蛋来，啥意思？

曹迁有些迷糊了，在这案中埋头工作了几天，满脑子都是各种的“弹劾”。看到蛋，尤其是官家送来的蛋，第一反应“难道官家叫我滚蛋？”

“大人，这蛋还热乎着，要不，你先尝尝？”

“官家有说什么吗？”

“没，没说什么呀？”

“哦……”曹迁边存心思边剥着蛋，帝心难测呀，做皇帝的一般都不讲明意思，都要底下的人去猜测去揣摩。皇帝一个眼神，你得猜；皇帝一个喷嚏，你也得猜；皇帝一个屁，你更得猜。会对意了，皇帝圣明；会错意了，是你饭桶。

上行如此，下行有时候也这样。上层有话不讲明，下层就费尽心思各种猜。这种猜谜式的处事方式，一直到近现代依旧在，并且还会延续。

唉，做人有时候很累呀，脑子不够猜不着怎么办呢？

对于忠臣来讲，一门心思都在忠君报国为百姓谋福利当中，是没有那么多心眼去猜的；对于权臣来讲，除了要有智商外，情商也要在线，权力不光是自己丰功伟绩的累加，也有一部分是靠猜来获得的；而佞臣呢？多半心思都在这个游戏上，为自己获利靠的就是察言观色，心领神会。

话说这蛋不错，闻着香，吃起来也是挺香的。表里如一呀。这跟有些吃食，闻着香，吃起来就未必香，不一样。

“嗯……味道不错，咸香适宜。老将汤浴琼浆饮，褪去军甲坦白玉。”

曹迁一口气吃了两个，忽然间好似有所感悟，这蛋……想了一会儿，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官家真是用心了。”

吃个蛋，曹迁吃出了一些圣意来：官家这是鞭策我要表里如一啊！

曹迁吃着蛋，听得外头起了喧闹声，忙叫仆役出去看看。不一会，仆役便进来说：“大人，李大人他们回来了。”

李凤仙回来了。他马不停蹄地奔往曹迁这里。一进门就喊：“曹公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