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子非鱼，焉知鱼

刘清波认为，自从认识林四娘开始，陈子鸣就有些学坏了。明明出去追星，却谎称自己约他。刘清波觉得自己的声誉正在被消耗中，迟早有一天陈相会觉得陈子鸣是被自己带坏的，那可真是要冤枉死了。

他几次劝陈子鸣“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但陈子鸣就跟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似的，旁人怎么劝都不听。他每每看着陈子鸣卑微地去找林四娘然后吃闭门羹，就觉得他要是陈子鸣的爹，估计出门得遮着脸了。堂堂宰相家的公子，对一个戏子如此卑躬屈膝的。

他一开始以为陈子鸣只是纯碎的红鸾心动，少男思春了。如果只是这样，倒也好办，给他介绍个门当户对的千金。但后来观察下来，好像又并不完全是，感觉有恋慕又有崇拜。

此刻几人坐在船中，他见陈子鸣就如同桃花源中的村民一样，对于外界发生的事一脸迷茫。他摇了摇头，这等人物，陷在谙于世道的戏子身上，太危险了。

姜尧章也看出来陈子鸣的迷茫，便问道：“怎么，陈兄是不知吗？”

不知啊，确实不知。今日这小船上，信息量有点大啊！陈子鸣感觉自己的脑容量有些不够了，这么多劲爆的消息，一时间过于炸裂。

刘清波替他说道：“哎呀，陈兄与我们不一样，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嘛！”

呵，两耳是不闻窗外事，但心也没在读圣贤书。读的都是话本，都是传奇，都是志怪。

四人在船上悠闲地过了一个下午，待上岸时，已是黄昏时分了。陈子鸣看了看天色，便与几人道别，匆匆往家中赶去。

姜尧章望着陈子鸣的背影，对刘清波说道：“这宰相家的公子也不过如此嘛！还不如我们逍遥自在！人人都道富贵好，过得是神仙日子，怎奈何却是各种规矩各种限制自由！”

刘清波笑道：“那你还要去考功名！”

道济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胫骨，打着哈欠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考功名只不过是换种活法……”

二人齐齐看向睡眼惺忪的道济，只见他慢悠悠地转了转腰身，“想去尝试别人活腻了的活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刘清波大笑出了声，指着道济道，“我说道济啊，你这人说话疯疯癫癫的，不过细嚼之下，确实有几分道理。”

姜尧章默默地吞了口气，这一个是宰相的儿子，一个是画师世家的子弟，焉知他这个寒门子的苦。再看道济，一个出家人，断了红尘缘分，游离在俗世之外的，又怎会明白他的心境呢？

刘清波看姜尧章面上有些不高兴了，便想盖是道济的疯言疯语有些伤了他的自尊心吧。

其实道济别看他现时蓬头垢脸，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他的祖上李遵勖可是宋太宗的驸马、镇国军节度使。在他还未出家前，那也是官宦子弟呀！家中良田万顷，仆从如云，不愁吃不愁穿。从来没想过要去争个功名，光宗耀祖之类的。

与这三人相比，姜尧章可就寒酸多了。他出生的时候，家道已经中落，父亲虽是进士，但知县没当个几天就病逝了。父亲死后他就依靠着姐姐生活。他给人挑过柴，也卖过字画，但这些都只能勉勉强强填饱肚子而已。家乡那几个朋友见他可怜，有怜惜他有才情，就经常接济与他。

不过姜尧章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觉得人生不能就这样在别人的同情中苟活着。他必须通过他自己的努力活下去，而不是得意于别人的施舍。于是他决定走仕途这条路，千里迢迢来临安城，求功名。

初到临安，那种繁华，让他一个饶州出来的娃，有些不适应。

临安物价之高，很快他的盘缠便用尽了。走投无路的他，就好比虾米进了鲸鱼的肚子，望着临安城这个庞然巨物，不知所措又惊恐万分。他被客栈的店家赶了出来，巧遇了刘清波。刘清波见他一身衣服虽然洗得褪了色，但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再加之手中一支笛子不离手。便知这年轻人恐不简单。一问得知，是饶州来临安赶考的。

刘清波是个喜欢广交朋友，又有热心的人。于是便安排姜尧章去灵隐寺找他的朋友道济，让他在灵隐寺暂住者，直至秋试。

“走，再去清河坊喝上几杯？”刘清波问道。

二人也不推辞，尤其是道济，一听说喝酒，这人也精神了，立马就来了劲。

清河坊。临安城的cbd,多少人梦中想来的地方。这里有最大的酒楼小樊楼，这里有各色店铺茶馆酒家，有各种你想要的商品货物。

这是姜尧章第二次踏入清河坊，第一次是他刚到临安的时候。那天他站在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以及高楼，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临安’花。”

刘清波拍了拍姜尧章，“走，去五闲楼。”

道济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带我们去小樊楼呢！”

“你这和尚，又不是你掏钱，胃口倒不小。小樊楼等留着尧章考上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