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朵绿蔷薇

莫妮卡第二次听到杰森这么说，她眨了眨眼，仰头看到了他脸上不加掩饰的严酷冰冷之色，他的蓝眼眸透彻明亮，可是她的手指轻轻点在那眼尾，杰森目光专注地望着她。

他们相处时他总是在笑，此时也不例外，弯着的眉眼间锐利感被淡化，就连总是慑人的压迫感都消失不见，但那些危险性和攻击性只是藏起来了，并不意味着不存在，此时像卸下了全部武装那样，坦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当然无论何时也都在警戒着，但他比起刚重逢时的状态轻松了许多。

她很喜欢杰森的眼眸，在其中能看到蓬勃的野望，还有历尽磨难、百折不挠仍旧向上的生机，那都是她所不具有的，但会很向往。

似乎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了什么，杰森挑眉后收敛了神情，扬起如年少时一般无二意气风发的笑，当日光照射下来，眸色愈发透亮，但莫妮卡望着他出神，像在很认真地思考什么。

那只是装模作样，莫妮卡没有思考很久，只是有一瞬间回忆起他们年少时，不论混混杰森还是后来的罗宾杰森，他的眼睛从未有改变过，她也弯弯眼笑，一下抬头凑过去，亲亲他的唇角，“我应该记得了。”

记得不要成为第二个超人，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这才是杰森最想表达出来的意思，他无法接受再次失去，更不能眼看着她受伤，所以才想提前为她做出要求和规范，尽可能地远离会让她受伤的一切。

杰森可以很直白地说出这份担忧，但他不想把那些黑暗面揭开在她面前。

为什么不能将拯救他人视作为自身的责任？

因为来自他人的期冀、因无能为力而产生的悔恨愧疚、无由的厌恶声讨、被过激表达的爱和恨等等这些都能轻易压垮一个人。

作为罗宾就已承载过这些情感，它们能深入心灵，所以都太过沉重，如果心理不够强大就会被它们压垮、摧毁，总有人试图拖着想要拯救和挽回他们的人下坠，他们不是力量不够，而是本身就早已经堕落，还有无知和愚蠢也能成为伤害义警的武器。

也还有更多污秽不堪的东西藏匿在黑暗之中，譬如背叛、恶意、告密、陷阱……罗宾已经体会过那些感受，所以不预备令莫妮卡同样经历。

杰森眉眼间闪过一丝阴翳，和莫妮卡说道：“游戏带给你的就不错，”

“永远不要无私地奉献，等价交换就很好，不要在人前暴露你自己，不要被那些称赞和叫好迷惑，在它们背后都藏着更加可怖的陷阱。”

莫妮卡拯救他人，从来都会被游戏或者更高维的什么力量掩盖她在其中所做的事情和痕迹，原因自然是因为她正在死亡，还不算真实地存在，所以获得拯救的人们的记忆会被模糊替换，整个过程只能被确定是‘意外’。

杰森能完整认知到她，那是因为他们之间早已建立起了联系。

而蝙蝠家和丧钟之所以能认知并记得，则是因为被她所应允，是刻意建立的临时联系，而对于莫妮卡和他一起生活，在这个宇宙、在许多人前留下的印象和痕迹，它们都会逐渐淡去，无法长久地保留，或许当他们离开这个宇宙，那些痕迹都将彻底消失。

——但达米安可能例外，因他也有着与莫妮卡休戚相关的游戏，即使只是个小游戏，但这份联系确凿无疑。

他想到了非常长远的事物，而在当下看着莫妮卡很乖地点头，她听进去了，于是眼含欣慰揉揉她的头，而他们继续游湖，本来就是出来玩，当然没必要为别的事烦恼费心。

杰森很注意事业和日常的界限，如果只他一个人，像在原本的宇宙内根本没有闲心用以日常，所以没有分割开来，但莫妮卡需要分清两种不同生活方式的区别，他仍在保卫她习惯所过的生活还有精神和心灵，在一开始这些都为她考虑到了。

这座游乐园里的湖算得上宽广，维持了自然生态，碧色看起来不算清澈但也干净，有时能看到湖面突兀起了一点涟漪，大概就是水底的鱼冒头呼吸。

莫妮卡套着救生衣，在小船边上俯身掬起一捧水。

清凉的水伴随着水珠从手心流淌而出，掉落在湖面上，漾出属于它们的一圈圈涟漪，她甩了甩手，然后双手捧脸地专心致志看湖面，有点发呆，但整体氛围都十分闲适，杰森也并不出声，摇动着桨，到了估算有鱼的位置就洒下一把鱼食。

天空上有小型鸟类掠过，发出几声似乎很常听见的啼鸣，但唯有这个时刻清晰悦耳，这是个好天气，出来游玩他们的心情也都很好。

……

杰森对哥谭的部署从未放下过，他有足够耐心，并且不择手段，而那个计划一旦开始执行，就注定令哥谭动荡不休，一切都是无可回寰的。

小丑已死，人们对超级罪犯的抵触和仇恨被全面激起，而有能力缓和民众情绪的官员们因各种原因没有动作，似乎是放任自流，也存在着侥幸——想着哪怕不去管，但人们会如同往常许多次一样，在某个时刻就自行偃旗息鼓，然后一切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