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起
尽管之前已有猜测,但从司马昭口中听到这番话,夏侯妍心头仍是一紧。
“子上兄曾对我提及,去岁各村均有孩童失踪,前日夜间所见水仙教信众将病逝孩童抛入水中,看来,都与此有关。”烛光下,邓忠正直的眉眼中透出沉痛之色。
司马昭点点头,“我已派人查清,去岁失踪孩童和前日被抛入水中的孩童,数量相合,正是九九八十一。”
“结合吴石匠的供述和张骏的调查,水仙教中的白袍长者四人,带人于河水下流拦住木筏,收走孩童尸首,埋之于城郊密林。随后,再以运送石料之名,叫石匠等人将石料连同头部一同拉走。”
“这些人行事不可谓不小心,将所用石匠分为两拨,一拨只在夜间做工,负责将头填入桥体,另外一拨只在白日建桥,两拨人并不碰面,也不识得彼此。正因如此,负责白日建桥的吴石匠,虽有怀疑,并不敢十分确定那桥体中究竟是何物。”
“如此阴邪可怖之桥,修来究竟做何用?”何蓉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
“如果我猜的不错,许氏姐妹才是建桥和水仙教的幕后人,而此桥的目的,则是令青春永驻。”
“文度已从西域术士处问出,他来自粟特商人提到的洛方国,曾是王宫一名近侍,曾亲眼见过一国之君被邪说蒙蔽的样子,也从祸国道士处学了些说辞。”
“没错,”邓忠点点头,“那些被选中的神女侍女,也在仪式过后被强行送往洛阳。”
“那她们现在在哪儿?竟真被送去了曹爽兄弟府中?”
“阿妍别怕,我已派人将她们解救,送还各自家中。这些女子原本以为自己要去庙宇侍奉,如今才知被骗,待她们归家后向邻里说明此事,信众们便会对这水仙教生疑。”
听到这些话,夏侯妍郁结的胸口稍微疏散了些,八十一个孩童的命已经失不可追,只愿鲜活的年轻女子不要再入虎狼穴。
“慢着,慢着,信息太多了,我有点糊涂。也就是说,制造出水仙教这样一个假宗教做幌子,骗走年轻漂亮的女子,又拐走孩童,都是许氏姐妹操纵,目的呢,一是给曹爽兄弟送去新鲜的女子以固宠,一是建造这可怕的桥妄想青春永驻,对不对?”何蓉用纤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头,“但我还是有点困惑,为何如此大费周章,整出一个宗教来?”
“以宗教做幌子,便可掩人耳目,令人心甘情愿付出金钱、□□甚至生命,此事古已有之,并不鲜见。何小姐心思单纯,自然是难以理解这般歹毒心肠。”邓忠宽大的手掌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尽显,显然,他在以极大的努力克制愤怒。
“可是,子上哥哥,我尚有一事不明。”
“阿妍但说无妨。”
“如果说,拐走异域女子和骗来村里少女,都是为充实曹爽兄弟的后院,可私改赋税,又做何解?许氏姐妹只是内宅侍妾,如何敢操纵此事?”
司马昭嘴角微翘,看向夏侯妍的眼中满是肯定和欣赏。
“阿妍所言极是,敢于私改赋税标准,在政府文书中掩盖此事者,必然是在朝中一手遮天之人。”
说到这里,此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邓忠深深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终是摇摇头没有说。何蓉坐在那里,想到兄长被曹爽看重,才做得尚书,且还做着位列三公的美梦,但如今观曹爽兄弟所为,又如何能长久富贵?
“以社稷仓廪、百姓生计,充实一己之私,实是为人所不齿!就是因为曹爽兄弟肆意妄为,许氏姐妹才敢干出这些伤天害理之事。”夏侯妍终究是没忍住,将心中所想尽数说了出来。
“子上哥哥,如今我们该怎么做?村民们不能再受愚弄了,许氏姐妹的真面目,应该被公之于众,更应该受到惩罚。”
“不急,此事不需我们,自会有人出手。”
当晚回到卢府,小姑母因夏侯妍归家太晚,将她好一通数落。事情如今已大致水落石出,夏侯妍便索性将来龙去脉细细说与小姑母,小姑母听后,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历朝历代,皆有类似之事,强臣弄权,以公充私,所以你姑父坚持不出仕,远离诡计暗流,一味寄情山水,乐得逍遥自在。”
随后,又轻抚着她的头发,说道,“前些日子还骗我说下马崴了脚,原来竟是掉入那地洞中,想来真是令人后怕,我们妍儿,当真是个勇敢的女子,小姑母为你感到骄傲。”
…………
一整天,许玉抚都有些焦躁不安,但细细想来,近来并无任何异常。
水仙教选出的侍女,已由心腹之人押送回大将军府,回信来说一切正常,大将军如往常一样十分满意;搜刮来的西域女子,虽逃走了一两个,但大部分被卫敬田偷偷养在府中,待统一熟悉汉话后,再送入将军府;至于那西域术士,自从昨日交待完仪式之后,便没了踪影,想来又是去寻花问柳,不过如今九九八十一个头颅已齐,术士也没了价值,且让他逍遥几日,待大事过后,只需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