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藏着作甚?想把自己捂死不成?”随行的婢女在前侧撩起纱帘,皇帝绕过屏风,走到床榻前。
闻声,阮轻浣屏气凝神,缓缓扒开被褥露处一双幼圆清澈的眸子,眼里透漏出一丝畏惧。
皇帝黑袍加身,金线绣以象征权利和祥瑞的飞禽走兽,头顶通天冠,系结于颌下,面容刚毅,苍髯如戟。
话音刚落,他身侧的女子便突然热情的拥了上来。瞧着面容姣好,凤钗璎珞金步摇,穿戴雍容华贵。
“轻浣这是作甚?”女子微笑着身子向前微倾,簪缨晃动,蹭得翠翘珠钗窸窣作响。以为她伸手欲扶,实则迅速变脸,怏然,眼神示意旁边的婢女去扶:“还不快些起来见过你父皇。”
这个女子惺惺作态,像极了数字台词的影视演员,演戏不演全套。她坐在床侧看似关心备至,实则是浮于表面的热情,装模作样的职业假笑罢了。
亏得阮轻浣在那一瞬间还放下心中戒备,以为迎来了母亲般的慈爱与关怀,终于不用把自己武装的像刺猬。
阮轻浣被婢女的仓促扶身弄得不舒服,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只觉脑后隐隐作痛,她伸出肉嘟嘟的手去撩发,这才发觉头上还缠着绷带。
除了想拿奥斯卡奖而拼命表演的女子,就剩下低眉颔首,毕恭毕敬的婢女们。阮轻浣抬眼对上这冷酷无情的帝王,瞬间被笼罩着一股惶恐不安的压迫感。
“轻浣见过父皇……”可惜那位女子,阮轻浣不知如何称呼,便戛然而止,“恕轻浣有伤在身不能行礼……”阮轻浣颔首,将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古代小说礼仪活学活用。
“当真不把你母妃放在眼里!”皇帝震怒。
阮轻浣顿时被吓住,心里满是憋屈,想:纵使没有体验过母女相处,可明眼人都能感觉出,这可不像是一位母亲该有的行为举止,更像是继母。
“陛下息怒……”女子立即起身,依偎在皇帝身侧,妩媚的好似祸国妖妃。
看似替阮轻浣求情,实际上根本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祸国妖妃”的目的无非就是权势,为求保全自身,还需万事谨慎些。
“父皇,”阮轻浣打岔女子的话,想得到说话的主动权,以免命运被他人掌控,“儿臣头部受创,记忆受损,还请父皇……”
“还敢忤逆!”皇帝愤然甩袖,还未等阮轻浣从惊恐中反应过来,便携女子扬长而去,“拉去乾源殿前跪着。”
“忤逆”两字震耳欲聋,在脑海中久久回荡,挥之不去。果然,阮轻浣还是太年轻,高估了她这个公主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低估了那“母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阮轻浣早该想到,一个即将被送去和亲的小娃娃,怎能将帝王冷若冰霜的心占有分毫。
“陛下,她还是个孩子……”女子这番话说是求情,还不如说是客套。隔着丝织屏风,阮轻浣还能隐约看到皇帝绝情的背影,以及女子回眸瞬间的复杂神情。
那声音还未走远,留下的婢女便强行将阮轻浣架起,带到了乾源殿前。
乾源殿乃皇帝批阅奏章,处理公务的地方。红墙绿瓦深宫锁,此处没有绿意盎然的惬意,只有冰冷肃穆的装潢。
已是深秋,日挂云霄却凉风瑟瑟。
两个婢女站在后方,奉命看守。阮轻浣衣着单薄,跪在冰凉的地上。
从小到大都没有遭过这般罪。阮轻浣揉了揉跪的麻木的腿,轻轻挪动位置,然后将手塞进衣袖里,紧了紧瘦弱的身子,这才舒适些。
脑后的伤隐隐作痛,阮轻浣闭着眼,抿起的樱桃唇煞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写满虚弱,紧蹙的眉间淌着细小的汗珠。
她不曾有机会得知这副躯体曾经的遭遇,她只知道她现在真的需要休息。进入异世界之前,说好的重新塑造一副肉身,竟不知这副躯体生得如此残破不堪,仿佛油尽灯枯。
殿前偶尔人影往来,起初还有兴致观摩,到后来也没了兴趣。那些人投来的眼神,有怜悯,有惋惜,有面无表情,除此之外,当然还有鄙夷和幸灾乐祸。
这些人面部神态丰富,却都是冷漠的旁观者,不过这也好过当面的冷嘲热讽。
人只有在低谷期,事情的发展才总是与本心相违背。
“哟,这不是先皇后那命大的宝贝三公主吗?怎么这般狼狈。”
阮轻浣视觉模糊,只觉眼前被什么人挡住,视野暗了下来。
“二公主。”身后的婢女行礼。
“哦,对不住啊,先皇后已经不在了。”二公主佯装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做作的捂住嘴,嘲讽,“你也要滚出乾坤国,嫁给老头子了。”
阮轻浣不做声,缓缓抬起头,瞧着这位嚣张跋扈的二公主。这二公主也不过及笄之年,长相也算出挑,看着脾性与扮相,神似那位“母妃”。
“听说,御南国的皇帝比父皇年长数岁。”二公主愈演愈烈,瞥了一眼她,怒,“你敢瞪我?”见阮轻浣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