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梦：终有衣锦还乡日③

古时女子有时会将自己活成一种附属品的样子，爱人离世的话，天也就塌了。

崔氏看上去不是那种“夫唱妇随”的小女人，可骨子里仍是带点脆弱。就在卢生被押往行刑场即将斩首示众之时，是崔氏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赶到午门喊冤，一番努力之下，皇上免卢生不死，却又将他发配到了环境恶劣有如鬼门关般的某片山区。

即便卢生沦落至此，宇文融仍不愿放过他，继续派人去害他。卢生历经千辛万苦，才算保住了一条性命。与此同时，崔氏作为罪人之妻，也不可能继续过原来那种吃穿不愁的日子了，她被打入机坊做女工，他们的几个孩子也都被逐出了京城。

一晃三年过去，崔氏忍辱负重，昔日的千金小姐已然脱胎换骨，混在一群粗糙的皮囊中，也看不出有何分别，已然是一名饱经风霜的普通妇人模样。但她从未放弃过，总算等到机会，织出了一副回文锦，托人奉给皇上，以图伸冤。

此时边疆安定，吐蕃也已归降。曾被卢生放过的吐蕃将领重提旧事，希望天子辨明卢生之事；同时，恰在此时，皇上又看到了崔氏的回文锦，方才意识到自己冤枉了卢生，立即命人细查真相。而后，更是果决地将宇文融问斩，并召卢生回朝，加官进爵。

沉冤昭雪后，卢生掩面痛哭，耳边回想起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崔氏那坚定的声音：

“你心放稳，我们，终有衣锦还乡日。”

***

吨吨架子上的书多是较早的版本，百悟看不懂文言之类的读物，却对其中的情节很感兴趣，所以汤传他们一旦有时间，便会像讲故事一般将内容复述出来。

那一天，百悟随意从后厨书架中取出的古籍，恰是那“四梦系列”的第三部。

“‘一枕余甜……昏又晓。’老汤，这是什么意思啊？还有后面那句‘凭谁拨转通天窍’，我也看不懂……”

见百悟对这故事感兴趣，汤传便快速地概括了相关情节，越说越能从中体察到故事与现实交叠的部分。尽管他们并不知道——陆深公司里也有个与书中角色同音不同字的“宇文荣”，但从小报八卦中所讲述的他的上位经历，也能想见这陆深，便是那“第三梦”里的卢生。

“后来呢，卢生他们的结局……是怎样的？”

问这话时，百悟的情绪已经和一开始完全不同了。刚才书架上注意到这古籍时，他只是兴致勃勃想了解个新奇的故事；随着情节的展开和自己的联想，他的脸上也抹上了一层担忧与失落，但还是想问出一个结果。

“后来，卢生做到了丞相的位置，虽荣显已极，还是因纵欲得病，归天而去。朦胧间听到了崔氏的哭声，他才又清醒过来，那时桥边小店里的黄粱米都还未煮熟，他却仿若在梦境里度过了一生，才意识到这所有的经历皆是黄粱一梦。”

“那他的夫人……就是那位崔氏，后来怎么样了？”

“卢生醒来后，仙人告诉他：梦中的那些孩子都是店里的鸡犬所变，而那崔氏的原型，竟是他骑来的那头驴。所谓的荣华名利，皆是虚幻罢了……”

***

尽管那些线索完全对得上，汤传他们之前还是选择将陆深的事先放一放。

经历过先前的几场战斗，汤传的观念发生了很大变化，甚至开始逐渐怀疑自己不该那样固执。要是这陆深也能踏踏实实地留在这个世界生活，说不定也能有个平平淡淡的好结果呢……

直到对方带着瓷枕出现，直到“斜阳”前厅青花书灯的火苗乱蹿，他才意识到

——来自异时空的威胁，始终无法平息。

果然，陆深的异化状态非常危险；同时，就在刚才，那崔姓小姐的身体也产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