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起点：最是秋来梦起时④

“本以为，照顾孩子对我来说不算难事，但后来，还发生了一些怪事。”

听到“怪事”，百悟有点来劲了，本想催促他汤哥快些说下去，不过在瞥了眼毕灵之后，便没再开口。毕竟，就他和灵姐相识后的经历来看，啥样的怪事都不算事儿了……

“当时，有种奇怪的力量促使我重新走到了书桌前，提笔写了起来。之前的那个故事，受到了很多限制，在我眼里，是部失败的作品；然而，我没想到枯竭的灵感竟会重新生长，我便在原框架的基础上，写出了新的故事。”

即便对于专业的创作者而言，“灵感”也是个有些抽象的概念，叫人捉摸不透，曾经写不下去，颓丧得想要放弃；灵感乍现，又文思泉涌……这都算正常现象，称不上离奇，汤传口中的“怪事”，应该并不是指这些。

“灵感来了以后，便像泉水涌出来一样，收也收不住，况且，我也担心一旦停下，脑海里的那些想法便会溜走，抓也抓不住……那一次，我真正体会到了所谓的‘废寝忘食’是怎样的状态和感受，尽管身心俱疲，却叫人感到畅快淋漓。”

不说写作，光是看汤传讲故事时的投入劲儿，便能想象出他当时的状态。或许是提到了“废寝忘食”这样的字眼，令他意识到当下的自己也过于专注了，才停下呷了口茶水，那是杜柠先前为餐厅选的茉莉毛尖，清香醇厚，也有提神的效果。

“我也不记得当时的自己连续写了多久，停下时才觉饿得老眼昏花，累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突然反应过来——不好！写得太忘我，完全将那女娃娃给忘了，我一个成年人饿几顿不打紧，但那孩子可能身体有恙……”

其实，除了刚才百悟直接问出的“郎中”之外，杜柠也在他讲述的过程中找到了一些疑点。比如，根据汤传的表述，回忆中的他似乎已经不年轻了，而当年的毕灵还是个孩子；事到如今，起码过去了十几年吧，但现在的汤传也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光是年龄线就叫人难以理解。

“于是，我也顾不得休息，用尽全力爬起来，想赶紧找到那孩子，只求她千万别出事……等我踉踉跄跄地爬上书桌后，却发现这女娃娃一直安静地坐在书房一角，眨巴着晶亮的眸子朝我看呢。而且，那时候的她，一头秀发竟变得漆黑如墨。”

毕灵听到汤传说起自己幼年时的经历，情绪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反倒是常常走神，还不时眼巴巴地望向后厨，似乎此刻的她，只关心吨吨何时才会将剩下的甜点带到餐桌这边。

“至于我投入创作的那段时间，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无从知晓；但我总觉得，这娃娃身上带有一种非人的气息，她的情绪、习惯，都不像是个普通的小女孩，更像是——‘妖’。”

“妖？”

伴着杜柠的提问，身后传来物体坠落后与地砖亲密接触的撞击声。原来，此时吨吨正好带着自己做的甜品回来了，不知是不是受到汤传话语的刺激，竟然手一抖，将浸满话梅蜜汁的小番茄撒了一地。

“对，当时的我，曾将这女孩认作某种妖物，并对她心生恐惧。然而，确实是在她出现之后，我失败的故事才被救了起来。不过，当时发生了一件事，还是令我下定决心，要尽快摆脱这个麻烦。”

汤传说到这里，便抬眼看向了趴在地上同吨吨一起抢救番茄的毕灵，她很专注，应该听不到他所说的。

“那时候，我因为手头的书稿有了进展，加之这孩子的陪伴，生活有了寄托，便不再那样消极了。某日，我照例按进度书写着，她也在一旁乖巧地为我磨着墨，口中还念念有词。”

现代人写作多会选择电子设备，纯靠手写书稿，已属难得，但听汤传的意思，他工作时还需研磨，说明采用的方式更为古典。不过，杜柠他们之前就见识过汤老板的书法作品，说不定他就是想在写作的同时，练练字吧。

“她当时念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童谣，而是我文稿中的内容。”

“看来灵姐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认得不少字了呀，厉害！”

百悟以为汤传是想说自己没料到那女娃娃年龄虽小，却能流畅读出自己书写的作品，还不失时机地朝毕灵比了个赞赏的“大拇哥”，没想到汤传却摇了摇头，说道：

“她当时念出来的，是那些尚未落笔的文句。也就是说，当那些内容刚在我脑海中成形，还没来得及写出来，这孩子，却都知道。”

此时，毕灵已经跟随吨吨一道回后厨去处理因掉在地上而沾上灰尘的番茄了，只剩下杜柠和百悟一道，被汤传的话惊得合不拢嘴。

“是很奇怪吧，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巧合呢？再结合这孩子平时种种怪异的表现，我便找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设法将她送出了城外。怪归怪，这女娃娃却相当的乖，我让她等在原地别跟着我，她便不再跟着……”

“但当时的灵子，还那么小，大晚上的，你把她一个人留在外头，也太危险了吧？！”

汤传的狠心，叫杜柠简直都听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