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精彩的演出和残忍的酷刑
挡台、幕布、灯光、乐器还有影人。
所有人都现在不远处看着她,没有人上前帮忙,因为他们知道此时的何浮一定是想要独立完成这一场演出的。他们全都保持着静默。
“好了,我要开始表演了。”何浮对着他们笑了笑。
所有人静静的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皮影戏的表现方式繁多,一般都需要多人进行合作演出。但泰山皮影戏在所有的皮影戏戏种中一种独树一帜。它的表演方式独特,一台戏最多需要两个人——一人进行伴奏,一人进行演出。
当初老班主带的两个徒弟的分工便是如此。
但遇到天赋出众,或者非常时候,必要时也可以一个人进行演出。
一个人一台戏,像当初老班主那样,也或者像如今何浮这样。
皮影界的古老绝活:“十不闲”。
他们看着何浮拖着伤病加身的羸弱身体上演“十不闲”。
她在同一时间脚上伴奏,手里操作,口中歌唱,把全身都调动起来,一个人身兼数职,独立完成着一整台戏的演出。
随着“咚咚铛铛”的锣鼓声,威武英壮的石敢当和徒弟就出场了,不一会儿,来了一个青面獠牙的妖怪。妖怪连蹦带跳,面目狰狞凶恶,让人惧怖。
徒弟大喝一声冲上前去和妖怪进行战斗,他勇武不凡的身手很快就将妖怪打得节节败退,眼看着妖怪想要逃跑了,不知道又从哪里蹦出了另一个恶人。
徒弟双拳难敌四手,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石敢当飞出一脚,蹦起来将妖怪踢飞,又“唰”的一声,把随身携带的红缨枪掷了出去,将另一个妖怪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
这一连串石敢当除妖的故事在何浮高超绝妙的动作中显得活灵活现且栩栩如生,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表演的戏给吸引了。
在这一刻,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也忘记了何浮是一个身患伤疾的病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幕布。
他们目不转睛。
从敌人入侵开始,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再单纯的放松自己去看这样的戏过了。城中被洗劫一空,无数的百姓在乱世战火中流离失所苦苦挣扎。
这些只有在和平年代才能繁荣发展且吸引众多目光的戏剧没人再敢上演。甚至有许多依靠手艺吃饭的人的身家也被那些不像人的东西给破坏殆尽了。
幕布上人物的腾转、跳跃、挪移都非常精彩,提现了表演者厚实的表演功底,率真昌明的人物形象在小小的一方天地展现,石敢当信仰在这里上演。
在幕布前的人陶醉在演出之中,幕布后的何浮满头大汗。
为了表演好这一出戏,她几乎是调动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许许多多的伤口在重复地崩裂开来,鲜血将她的衣衫浸湿并且在不停地往下流淌。
但是她的神情专注而认真,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由豆大的的汗珠不停滚落,渗进伤口之中刺痛血肉,她也没有停止。
这是一场精彩的演出和残忍的酷刑。
“咚。”最后一声铜锣声收尾,表演结束了。
意犹未尽的伙伴们还没有从何浮给他们带来的视觉盛宴之中回过神来,骤然听到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嘭。”
他们突然惊醒,想到了何浮的伤势。
伙伴们绕过挡台和幕布跑到何浮身边,看到她有些痛苦狰狞的表情以及不断抽搐挣扎的手脚。
搀扶着何浮坐起,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身上,伙伴们眼中含着泪水,眼神带着敬佩、怜惜还有感激,而更多的是悲痛。
他们都知道,经历了这一番竭尽全力的演出,何浮已经油尽灯枯。
她活不成了。
“别哭。”何浮扯了扯嘴角,却力竭到无法发声,但众人还是凭借着简单的口型猜出了她想说的话。
他们忍住哀痛点头。
“我……”何浮又说了一个字便气喘吁吁,但好歹发出了声音。
没有人打断她讲话,他们全都凑近了身体凝神屏气地听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们国家是最棒的,我们的人勇敢、坚强,我们会赢。”何浮的每个字句都说的非常吃力,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但是语气中的期待和坚定却让他们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我们能把妖怪打跑的,对吗?”何浮的语气几近天真。
这让他们忽然惊觉她不过是一个还没到弱冠的少年,只是此时的少年却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何浮已经有些呼吸不上来了,她“嗬嗬”地喘着粗气,双眼凝视着这些人,眼前却仿佛走马观花一般掠过了自己的一生。
从出生开始,虽然家境清寒,却被从不重男轻女的爹娘捧在手心中疼爱,虽然日子过得苦一些,但也无忧无虑。
到后来城里被敌人占领,父母将她塞进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