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身华阳城
自那日在青石山与禁魂一战后,从朝元气大伤,他被那和尚所救,只是记忆全失,早已不记得风枝枝的名姓。
和尚声称自己与从朝是多年故友,并且告知从朝名为谢怀生。
所以风枝枝此前在与从朝的二人对峙中,无论是怒骂和腹诽故意摆架子的离招世子,都是毫无意义。
因为从朝根本不记得自己名为从朝。
此刻,半山客栈,风枝枝与桑元留宿的客房外,那少年并未理睬从朝,只是直愣愣地垂首看着臂弯处昏睡女子脚踝处的的疤痕。
疤痕由于被热水浇烫已然变得肿胀,膝外侧的骨头凸显,看起来十分瘆人。
夜色着墨,挂着雨丝。
从朝并未注意到桑元的伤势,见赤发少年径直走过,他蹙眉欲侧身将修长的右臂拦在少年的肩膀前。
然而,一阵灼热的触感刺得他的骨节颤了颤,他打量着面前浑身不着一件衣物的少年,察觉到他身上显然裹挟着并非常人的温度。
从朝还未开口,那浑身滚烫的怪人便如同痴儿一般磕磕绊绊地开了腔:“她,受伤。”
少年扭动着身体,五官朝着不同的方向伸展着,有些手足无措地抽出一节黢黑的手指,戳了戳桑元受伤结痂的嘴角。
他的动作粗蛮,甚至瞪着眼睛疑惑地沾了沾重新渗出的血丝。
桑元嘴角干涸,也不知是被痛醒,还是被吵醒。
她细长如小篆的眉目深深蹙了起来,挂着淤青的眼皮缓缓睁开,眼见自己正躺在一个男子的怀中,她骇然一惊,挣扎着就将软弱无力的手臂抵御在身前。
那少年也被吓了一跳,像是没接住物什似地一把将桑元摔落在了地上。
风光无限好,只是会长针眼。
站在一旁的从朝无暇再观这些无聊的把戏,他上前淡漠地看着桑元,又一次开口询问:“她呢?”
桑元刚醒,脑中一片混沌,待她看清从朝的容貌后,浑身顿时流过一阵痛彻心扉的悲怆之感。
那日溪边,她起先并未认出他来,只是二十年未见,他的轮廓更加深邃,眉目也愈发成熟起来。
泪水悄然间爬上了眼眶,是他了,那个鲜衣怒马又胸怀大志的公子,他好似没变,又好似变了许多,若他没死,卫域庄的山茶花该是会开得艳极了,枝叶蓊郁苍翠,就算是再怎么遭受腥风血雨,也不会倒下。
她垂首不着痕迹地抹去了眼底的泪珠,喉间艰涩,发不出声音。
从朝有些不耐,他原先打算独自向那会控水的妖物寻仇,救回被掳走的孩子,但心中的不甘与怒火催促这他来此处寻那居心险恶的女子,他要让她亲身感受被怪物虐杀的滋味。
在他眼中,早已认定风枝枝手中的烛火助长了怪物的妖力,她同那妖物一样,是敌人,所以他要毫不留情地让她偿命。
见桑枝闭口不言风枝枝的下落,从朝烦躁地起身将欲离开。
却又感觉袍角处微微一紧,他垂头看见桑元的手指扯住了他的衣物,刮着血痕的掌心处紧紧攥着一张被揉烂的字条。
“谢如酒庄”四字映入眼帘,从朝默默记下,随即头也不回地起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谢如酒庄,谢氏□□谢回臣于北渠王朝时一手创办而起,那时行商多为贱业,家中各系大多持反对态度。
可是这谢回臣白手起家,却能将这事做到风生水起,各类酒中,以荔枝酒最负盛名,传至今日,已有二十一代。
然而,谢氏酒庄之传承却有着十分严苛的要求,酒庄事业只传嫡长子。
传至二十一代时,谢家家主谢成邦终日对家中酒业无甚琢磨,他自小便无经商头脑,整日泡在自己房中摆弄刀枪,甚至在婚后抛下家中老小,入了军队。
家中酒业自此便由二伯谢成齐打理。
过了二三载年华,谢成邦立了军功,他被赐了宅邸,便将妻儿接至华阳城扎根落户。
此时,风枝枝浑身糊满湿泥地蹲坐在一辆破落的马车上,马车上湿漉漉的枝秆戳着她的后背,竟是挠得她生了丝倦意。
车夫是个上山砍柴的鳏夫,风枝枝向他打听了附近有什么知名酒庄,那车夫含含糊糊地说不清话,只说什么华阳城。
风枝枝问了三遍,才堪堪听清华阳城的谢如酒庄。
她便二话不说朝着华阳城而去,华阳城谢家的荔枝酒既然如此有名,那便从此处查起吧。
行了整整两日,风枝枝才到华阳城。
她蹬腿下了马车,将怀中仅剩下的几枚铜钱全数给了车夫。
只是还未待风枝枝站稳,身边几个戏耍的孩童与她撞了个满怀,风枝枝只觉浑身筋骨酥脆,再不吃饭便可直接上西天。
人活一世,最不愿忍受贫穷二字,她出生至今,便因无钱财负累……
还未待风枝枝感叹完,华阳城突然开始变天。
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