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的王府终于能闲下来一些，平陵硕一大早就要进宫朝拜，府里有一半下人放假回家，因此府中安静得甚至有些冷清。

一夜无梦的我醒来后觉得精力已经完全恢复了，无事可做反而有些无聊，问梅儿道：“梅儿，我们大年初一能做些什么？”

“小姐，我们到院子里竖幡子吧，午膳前皓王应该就会回来了，到时候要喝屠苏酒，之后皓王是否有别的安排，梅儿就不得而知了，如果是张府，老爷会到外面拜年，但是皓王身份尊贵，应该是有人来拜年吧......让梅儿出去问问别的下人？”

“不用了......竖幡子？”我从来没听说过这名堂。

“就是把竹竿竖起，竹竿上挂上布做的图案......”梅儿一边说着一边给我比划道，到最后比划不下去了，索性说道：“小姐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跟着梅儿到院子里去了，没想到，皓王妃也已经在院子里。

皓王妃正在石台上铺着的布上画着什么，见到我，便把我招呼了过去。

我盯着石台上摊开的形状奇怪的布块，脱口而出：“这是什么？”

皓王妃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惊讶道：“你没见过这？”

梅儿急忙帮我解围：“回皓王妃，小姐受过伤您是知道的，自打受伤以后小姐便忘记了许多事情，所以，小姐以前见过，现在也不记得了。”

尽管皓王妃脸上还是讶异，但也很快恢复了自己的端庄，说道：“这是幡子，我们可以在幡子上画上喜欢的颜色，把幡子以竹竿举高，这样街上的人都能看到我们画的幡子了。”

“如何画色都可以？”

“我们是王府，当然不能过于无礼。”皓王妃严肃说道。

皓王妃腾出位置让我画自己的幡子，我这才注意到，幡子就是鱼性的中空的布块，挂在空中风来的时候吹胀鱼身，便如同鱼在空中游动。

我内心深处是觉得这样的活动有些沉闷的，但皓王妃如此热情邀请，我也只能加入其中。可画画也确实是能让人心神沉静的活动，涂涂画画之间，许多思绪在脑海中漂浮而过，有宏观，有微观，这世间对于我来说仿佛就是一场电影，或许有些天马行空，甚至无法用常理去想，但又那么真实，让人无法不信服。

“妹妹在想什么呢？”皓王妃突然而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什么，在想我的这一辈子吧......”不知道如何回答皓王妃，我半真实半敷衍回答道。

“这么快就想一辈子的事啦？”

“不应该吗？”我抬头看了一眼皓王妃，“姐姐难道就从未想过自己一辈子是怎么过的，该怎么过？”

“应该，应该。”这次轮到皓王妃回答得心不在焉了，沉默了一阵子，她又继续说道：“可我们想了又如何，你看，我们曾经都没想过会嫁入王府，现在不也是嫁进来了吗？而嫁进来了以后又如何，还不是过着金丝雀般的一生。”

皓王妃说得云淡风轻，可话中分明是悲哀。

“妹妹想问皓王妃一个问题。”

皓王妃无心答道：“问吧。”

我凑近皓王妃的耳边，轻声问道：“皓王妃是有其他心上人吗？”

皓王妃本来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把头往后伸了伸，听到我的问题以后，愣住了，半晌，低头继续画自己的幡子，问道：“妹妹为何这样问？”

“我只是好奇，如果姐姐没有，或者不想回答，妹妹也不强求。”我淡淡说道。

“曾经有。”皓王妃几乎是用气声说道。

“是嫁入王府的时候断的吗？”

“早就断了，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而已。”皓王妃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说门口粥摊又没开，吃不上粥一样。

“成家了吗？”

“当然了，现在都什么岁数了。”

“虽然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但哪怕一次，姐姐应该也曾想过如果当初没有这些阻碍，现在会过上什么日子吧？”

“你都知道是没有用了，问来又怎样，想了又怎样，没想又怎样，反正都是自找烦恼。”皓王妃的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

我再问下去便真是自找麻烦了，这个时代的女人几乎没有表达意见的机会，更没有反抗的机会，对于她们来说，不想、不问、不听，平平稳稳过完这一辈子，便是最好的。而皓王妃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她在这五年里做着注定受人白眼的坚持，忍受着不被人理解的痛苦，却仍然不肯低头。只是，她的内心已经炼成了厚厚的护甲，不会轻易把心打开给人看。作为同病相怜的人，我想帮助她打开心扉，或许这需要花一点时间，但我真心希望，她能重拾快乐。

画好了幡子，用竹竿把幡子竖起来，幡子马上如鱼得水，在空中随风飘扬。我看着随风起舞的幡子，觉得那鱼有点像我和皓王妃，想要自由，却被竹竿牢牢地固定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