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戏
手心!
终于捧起卷轴,死死抱在怀中。
暗卫道:“苏夫人,走吧。”
他没有因为苏了桃失宠而言语不敬,在这向来捧高踩低的王宫里,实属难能可贵的好品质。
暗卫来得晚,他并不认得苏了桃。
可他见过她。
那时还是夏日,帝王曾为她撑伞,行过太液湖畔。
一池莲荷,青青尖角。
天空下着朦胧细雨。
少女低着头,并未看见帝王眼中时刻戒备的爱意。
等她抬起头时,却只看见他眼底的厌恶。
这一切都被暗卫收入眼中。
他远远看着纸伞倾斜,帝王湿了半边的肩。
可主人没有危险,暗卫不会现身,主人没有询问,暗卫也不能回答。
暗卫沉默地旁观着。
暗卫也并不是生来就是暗卫。
在他小时候,家里人还算齐整时,曾听母亲说过一句话,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表现出来给别人看的,不一定是真的,那些试图隐藏住的,反而一定是真的。”
这句话沉睡在暗卫记忆里许多年,直到那一刻,才真正活过来。
暗卫向来沉默少言,话少了,想的就多了。
别人总说帝王暴戾、乖僻又狂妄。
暗卫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帝王也有心上人。
帝王之爱,就像滂沱的雨倾泄进沙漠,天晴后,不会有人知道那里下过雨。
只有途经的人,才知道那场雨下得多么盛大。
暗卫是唯一途径的人。
可暗卫只能是一个沉默的旁观着。
不免遗憾。
暗卫看向眼前狼狈的苏了桃,转念一想,忽然了悟。
雨过之后,沙漠会有绿洲,会长出青草,会出现新生命。
雨水下进沙漠的心里。
沙漠懂得雨水的欲言又止。
*
“苏夫人,进去吧。”
暗卫将苏了桃带到冷宫,恭敬地退了下去。
苏了桃还未踏入,寒气已经扑面而来。
空气一下子跌破冰点。
仿佛有无形的灵体在暗中捉弄苏了桃,不时撞她,让她一路磕磕绊绊。
苏了桃脸色惨白,所幸总算扶住门,来到破败萧索的宫殿前。
她想做的都已做完,再没有牵挂的事。
不对。
她醒过神,低头看着怀中沉甸甸的卷轴,想着还有件很棘手的事。
她得把它烧掉!
烧掉!
……
脑中似乎只剩这一个词。
对,烧掉。
内心挣扎许久,苏了桃终于露出虚弱一笑。
苏了桃走出门,准备找些干草,一道门槛却将她绊倒了。
明明是最不起眼的一道门槛,却让她摔得头破血流。
苏了桃一跤跌下去。
被她捧在怀中、攥得发皱的卷轴滚了出来!
这里的光线比牢中好不少。
抬眼便是刺目的金字。
荒凉处,更显喜庆妖异。
熟悉的字迹,天骨遒美,落下一笔一划:
天成佳偶,喜卜红鸾。
既成白首之约,好将良缘永结。
不求相敬,且咏关雎。鱼水永谐,岁岁长相映。
不问高堂,但歌麟趾。书向北辰,迢迢双星并。
谨以此约,奉吾后鸢尾。
苏了桃脸色本就苍白,此时更是褪去最后一丝血色。
她眸光颤抖,缓缓移向落款处。
微生夜于崇盛十八年三月春。
是三年前。
微生夜亲手写下的婚书。
原来是三年前就写好的婚书。
他竟然还没有扔掉、竟然还想送给她!
或许是摔得太严重。
苏了桃几乎痛得不能呼吸,她张着口,额上冒出细汗。
她试图压下心悸,可是毫无作用。
手指颤抖,却已抓住卷轴的一角。
苏了桃痛得咬唇,发狠要将它扔远些!
可终究无力地垂下手。
她输了。
输给这一纸婚书。
无人之处,苏了桃躺倒在地,终于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