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的战局
这是晚宴过后的第七天。外面的大雨连成了线,天空灰蒙蒙的。埃莉诺带着军队在甘达峡谷猛攻几日,疲惫到极点,鲁伯特带军来换防,她才能抽空回来看看。
高塔上风格外大,把雨吹进屋子里,淋湿了有精美刺绣纹样的羊毛地毯。埃莉诺把窗户关上,不让侍女帮忙,亲手捞出水盆里的毛巾拧干放在母亲玛丽娜的额头上。
玛丽娜昏昏沉沉地睡着,脸上带着不自然的高烧的潮红。埃莉诺朝安妮招手,把她叫过来询问王后的情况。
“王后殿下昨天下午退了烧。到了晚上,又开始反复发热。”玛丽娜的贴身侍女安妮脸色苍白,手指不安地绞着裙子,把好看的布料弄得皱巴巴的。“祭司长给殿下用了宁神术,又开了药,但作用不大。”
倪芙特死后,波西娅接任祭司长的职务,她最擅长治疗,却没让王后好转,心理愧疚急了。但埃莉诺知道,母亲的病严重至此,原因是心病。
玛丽娜的心病就是爱德华的死。那天晚上,除了远在阿库斯的夏洛蒂,全家人都目睹了爱德华的死亡。但毫无疑问,玛丽娜受打击最深。
作为赫尔兰历史上第一个来自外国的王后,玛丽娜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结婚几年,不断流产和生下死胎,全国上下流言纷纷,玛丽娜压力很大。一直到结婚第六年,玛丽娜二十岁的时候,才生下了第一个存活的女儿夏洛蒂。但只有一个女儿太不保险,谁也不敢保证夏洛蒂不会夭折,王后需要生下更多的孩子。又过一年,爱德华王储出生,玛丽娜终于站稳了脚跟。
七天前的晚上,这个曾经带给他稳固的地位、喜悦和幸福的儿子,寄予厚望的儿子,突然死在她面前,这让她如何承受?玛丽娜一下支撑不住,病倒了。
埃莉诺坐在母亲床边,回忆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
敌军小分队冲进宴会大厅,埃莉诺超常发挥,又弄了个水之壁。他们目标明确,要把威廉索罗救出来。也不是没人想以宾客做人质,但他们毕竟没有触手吸收魔力的能力,无法突破埃莉诺的魔法。
亚罗变成的触手怪,或者藏在幕后操控亚罗的人,对这些隶属威廉军队的小分队没有伤及一分一毫,把威廉顺利还了回去,让小分队护送威廉回到军队,还挡下了一切针对威廉的攻击。他们只能看着威廉的背影干瞪眼。
玛丽娜突然□□起来。
她的眼睛还没睁开,嘴唇却蠕动着说着什么。埃莉诺把耳朵靠过去,只听见她有气无力地地说:“报仇……爱德华……”
埃莉诺一声苦笑。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想报仇还真不容易。
首先是亚罗。威廉被救出去后,他突然浑身无火自燃烧成了灰。针对人的控制魔法,大多数对施法距离有极高的要求,也就是说,控制亚罗的人极有可能就在珊瑚宫附近,甚至就在大厅里。能来大厅参加宴会的人都在赫尔兰身居要职,一想到万一这些人里有卧底混迹其中,埃莉诺就心惊肉跳。奈何亚罗自己把身体烧成了灰,线索断了,埃莉诺仍然不知道那个卧底是谁。
然后是威廉。威廉占据主动后,毫不恋战。他知道刚一交战,有人跑去通风报信,珊瑚宫附近的军队随时可能会赶来,于是全速往封地逃跑,顺路带走庄园里的两个孩子。更换封地的命令白天刚刚下达,还停留在纸面上,因此,他就要去的这个封地自然还是旧封地——甘达峡谷。之前就说了,阿德礼宁愿付出两座富裕的港口城市要给威廉更换封地的原因,就是甘达峡谷作为赫尔兰沟通南北的要道,太过重要,不能落在王室以外的人手中。现在他扼守甘达峡谷,还从红狐大平原上招兵买马,要不是爱德华和埃莉诺在那里治理过一番,投他的人不多,没准已经占据魁拉比山脉以北所有国土。一时半会儿,真收拾不了他。
最后是教会。教会的人控制亚罗杀死爱德活王储,已经公开和赫尔兰翻脸了。赫尔兰现在内乱不止,卧底没揪出来,随时可能捣乱,水神殿的后备力量也折损大半,报仇一事遥遥无期。
埃莉诺伸手摸摸玛丽娜头上的毛巾,已经被体温捂得温热。埃莉诺重新把毛巾浸湿,拧干,搭在她的额头上降温,又用手指沾水涂在她干裂起皮的嘴唇上。
安妮在隔壁休息间熬好了药。“殿下,该给王后吃药了。”
“我来吧。”埃莉诺接过药碗,闻了闻,辨认出几种镇定安神和退热的药材。“这是波西娅祭司长新开的药方吗?”
“是新开的。”安妮说。埃莉诺发现安妮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
“王后殿下一直惊觉不醒。祭司长已经改了三次药方,每次都加重了分量。”安妮的声音和身体一起发起抖来,眼眶蓦地变红了。“她说,要是喝了这碗药,王后的烧还是不退,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埃莉诺顿时觉得手中的药碗有千斤重。她深深呼吸,热腾腾的药汤上升起的袅袅白烟吸进肺里,肺跟灵魂一起变得苦涩。
脚步声传来。过了一会儿,门口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