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百岁
相柳近来都早出晚归,阿玉是狐狸,心眼子多,一下就猜到了他在搜寻材料,铸造弓箭。
防风氏以弓箭为家徽,也以弓箭定情,中了情人蛊的哥哥,恐怕恨不得拿世间最好的弓箭,作为聘礼奉上。
阿玉有些生气,但她不肯承认那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
考虑到自己兄长明明长了一张很贵的脸,却掏不出两铜板,阿玉主动找到金方氏的铸造师星沉,问她要多少钱,还差多少材料。
阿玉别的没有,就有钱。
许多年前,她还是涂山族家主时,在大荒各地的古树下都埋了私房钱,只要她去挖,要多少有多少。
星沉却摇头:“他已经给过了。”
“哦。”阿玉闷声应道,相柳对玟医师还真是大方啊。她转身往外走,却被星沉叫住。
“你看看,这个样式喜欢吗?”星沉拿了一张图纸,对阿玉道:“那位公子订了两把弓箭,说有一把要给妹妹做嫁妆。”
屋外天光大亮,阿玉翘了翘唇角,回头道:“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阿玉回到深山中,暮色西垂,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树上巡视的人。
相柳一身白衣,衣袖如云,被风吹得轻晃,像随时要破碎。
“舍得回来了?”他垂眼问。
阿玉举起双手,朝他晃了晃:“哥哥,拉我上去。”
相柳没听,这棵树太高了,他飞身而下,用手指敲了敲少女的额心:“下次离开,要说一声。”
否则他会以为是诀别。
阿玉点头:“好。”
她随他一起回到营帐,发现他又拿出一个小瓷瓶,没打开她就嗅到了毒l药的气息。
相柳一直都把毒l药当糖丸吃。
他微仰头,正要灌进喉咙里,手腕却被阿玉握住:“哥哥,以毒攻毒不假,但物极必反。”
“为了以后,少吃点。”
相柳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眼角微微泛红,心道:我哪有什么以后。
但妹妹这一心为他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放心吧,我死不了。”相柳轻拍她的手背安抚:“你也要好好活着,听话。”
阿玉从前是最叛逆最乖张的狐狸,人称“涂山氏第一反骨”,讨厌别人教她做事,如今不知为什么,却愿意听相柳的话。
大概是因为,他待她好,没有掺杂一点目的,明明是这世间最贫穷最缺爱的妖怪,对身边人却倾尽所有。
他自己做杀手,难得自由,却希望她干干净净,随心所欲。
多可笑的妖怪啊。
阿玉松开手,没拦着他吃毒l药,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哥哥……”
“你会长命百岁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
相柳低头笑了笑,带着抹轻嘲:“防风玉,你再这样哄我,我会当真的。”
小骗子就是小骗子,总说一些他喜欢听的甜言蜜语。
在死斗场的时候,她也说过,小妖怪,我会回来救你的。
可她自己都忘了吧。
他没等到她来。
相柳深深看了阿玉一眼,他看似高傲,其实自卑到骨子里,被人骗一次,抛弃一次就够了。
他可以心无芥蒂,因为防风邶的托付,继续做她的哥哥,但不可能,也不敢再相信她第二次。
他赌不起她的真心。
阿玉抬起头,相柳看她的眼神复杂,她形容不出来,大概是又想弄死她,又舍不得弄死她。
她觉得奇怪,探探他的额头:“你生病了?”
相柳推开她的手:“我要睡了。”
阿玉:“……”
什么臭脾气?谁受得了你?
她顾自卷起毯子,都准备打地铺了,相柳却突然睁眼,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拽到了榻上,自己则化作风雪,去外面的树上看月亮。
他抬起指尖,圆月清辉,高悬天际,够不着,摸不透。
营帐里,阿玉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口的烈火焚烧愈演愈烈,她早该知道,涂山族的异火是“欲l望之火”,“灭世之火”,她做杀手,是因为疼痛不能控制时,只能靠嗜血来缓解。
这异火把她也变成了怪物。
阿玉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从前是多高傲,多金贵一个人,可以容忍自己死掉,但不能容忍自己变成曾经讨厌的样子。
她抬手,用灵力幻化出匕首,狠狠朝心口剜去,鲜血喷涌,可没过一会,伤处又自动愈合。
那些红色的火苗星星点点,在伤口处游走,修复她的躯体,让她求死都不能。
死不了,根本死不了。
“哐当”一声,匕首坠地,阿玉一张脸苍白到透明,她咬着唇,没有哭,只蜷缩成一小团,和焚心的痛苦做斗争,没有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