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他目光微冷,朝她看去,不偏不倚,几乎是在同时吩咐道:“送公主离开书房。”
陈轻央忍不住掐紧手心,咬着牙,心下一沉。
“王爷放心,书房不会少了一砖一瓦,这门我会自己离开。”陈轻央说完这话,扶着桌子起身,视线扫过冷却的食物时,她轻轻动了动手,随着瓷碗碎在地上,她声音淡淡道:“既然没人吃,不如便丢了。”
梁堰和微有错愕,望向她,轻轻颔首,说了一句:“随你。”
书房转瞬就只留她一个,她蹲下身子去捡碎瓷片,手指倏然被割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她面无表情的对着虚无之中的空气说道:“去给我拿止血的纱布。”
窗外立即翻身而进一个躲在暗处的侍卫,陈轻央记得不差,这是方才那三人中的一个,想来是留下看顾她的。
侍卫看着她指尖一长串的血珠落下,连忙去请大夫找药。
暗处最后一双眼睛消失,她挺直的背脊一松,垂着眼帘,捂住受伤的手指,向着那处禁地走近。
回到未央居,涓涓流血的手被简单上了药,窈绮几乎是看了一眼就气急红了眼,“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伤了殿下!”
包裹住的伤口几乎察觉不出痛意,那么深极有可能会留疤。
陈轻央说:“楚玉婉不见了。”
窈绮动作一顿,神色懵懂。
她的这番话是说给灵之听的。
灵之轻蹙眉,落在她受伤的手上,似乎对于这个方法极其不赞成,公主地位尊贵,为何要这般牺牲自己。
……
山峦叠嶂,重影映翠。
蜿蜒绵长的道路了无人烟,盘踞在群山万壑之间,冥山入京,这是必经之地,却也是众多大道之中最不起眼的一道。
马蹄声由远及近,数匹快马以为首之人做主,带着群山鼓动之势,浩荡来袭。
梁堰和望向前方,目光穿过未散的薄雾,落在那个潦草的客栈上,深邃幽长,犹如未出鞘的利刃,是无形的、强势的压迫。
客栈被团团包围,守店的夫妻被请去了门外,梁堰和一出现,所有侍卫连同暗卫,自发的跟随身侧,或是在一旁回禀情况。
回京的马车行路不快,昨日夜里到此,今早便能入城,也真是今早整装时他们发现楚玉婉不见了。
因是女子,一众侍卫都只是在门外过夜,夜里轮番值守,不见可疑人员,门窗也没有撬动的痕迹,这人便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揽玉推了推这吱呀作响的窗,摇头,“没有丝毫痕迹,若是真被人带走了,暗卫不可能毫无察觉。”
梁堰和望向那间被翻找了数次的卧房,薄唇微启,声音平淡道:“接着找,将整间客栈翻过来找!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是!”
陈轻央重新将受伤的手上了药,触目惊心的血痂有些骇人,她将哭哭啼啼的窈绮支走,身边只留下一个灵之。
灵之问道:“公主的伤可要紧?”
陈轻央看向她,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平淡赘述道:“陛下交待的事我既已完成,余下的便不归我管了。”
灵之呼吸一紧,几乎是发不出声的应了一句。
“这些人分散在北边各处,云骑之中各有一席之地,名单我便交予你了。”陈轻央说着,将一份信纸放在了灵之怀中,她抬起手动作极轻的替她抚平衣领上的褶皱,对上那双眼睛,她轻声道:“王府戒备森严,后门略松懈,你可以从那走,切忌万事小心。”
灵之扯起嘴角,应得浑浑噩噩,行了一礼便立马仓惶离开。
去往后门的一条路的确人烟稀少,走的格外顺遂。
从后门出来是一条窄巷,恰好可供两人并肩行走。
她低着头走路,走的快了也没注意到自己迎面撞上的人,那是一个肮脏的乞丐,头发乱糟糟的,一双眼睛盖在杂草一样的头发下面,浑浊厚重,他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
灵之瞪了他一眼,心中厌恶,却没敢多留下争论,立马匆匆离开。
乞丐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挺直佝偻的背,撕碎了手中信纸,扬手扔进一旁的水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