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话音落下，屋中顿时静默。

方才含笑的双眸眼下写满了惊诧，不仅是她，赵云奕也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有些惊讶。

但那并非全然的冲动之语。他不是第一次动过这样的念头，早在许久之前，他便想要对那个雪地里的少女说出这句话。

不等泊影开口，一股热度自颈侧窜上眉心，赵云奕惴惴不安道：“赵成松封了辽王，如今他们盯上了二皇子妃的位置，各方有意。倘若你不嫌弃，可愿意嫁我为妻？”

他心中一阵紧张，又抑制不住隐隐的期待，望着泊影的目光中似有什么闪动着。

诧异逐渐消退，泊影眼中划过一丝犹豫，好似因着他的话有些动摇了一瞬，又垂眸阖上双眼。

赵云奕愈发紧张。明明不过眨眼片刻沉寂，他却感觉好似经过了许久。

当泊影睁开双眸，眼中的茫然与犹豫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心惊的平静。

“殿下在问什么人？”她漠然问道。

赵云奕一瞬怔忪，张口欲答，却听她又开了口。

“你问的是孤女张翠花，是渡影阁阁主泊影？”

“既都是你，那又有何分别？我不过……”他冲动正欲说出口，迎上泊影冷静的眼神，心情猛地沉了下去，话到嘴边却又变了，“我不过觉得你合适。”

“当真如此吗，赵云奕。我分明是你身边最不适合成为二皇子妃的选择。”泊影轻叹一声。

“张翠花是苍平孤女，皇子替身，渡影阁主更是生在阴影之中，不该与你南魏皇室有过多牵扯。”

她淡然的声音好似初春尚未褪去的寒风，掠过赵云奕心间，将他顷刻升起的火苗吹灭。

赵云奕目光黯淡些许，却执着地不愿移开视线。

“不管是你的何种身份都不该成为问题，我以为你不会在乎那些。”

“我是不在乎，可你呢？”

“我自然……”

“赵云奕。”泊影骤然提高了声音，将他急切想要辩解的话语打断。

她微微仰首望着赵云奕，眸中却好似飘浮着一层薄雾，让他看不明晰。

“在苍平我也同你说过，慎重思量，不仅是因为我也是为了你自己。你便是冲着那个位置去的，未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你自该清楚。如若执意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推至众人面前，朝臣会作何反应？世家会作何反应？你又要面对什么样的压力……”

泊影声音越来越大，说到后来似乎隐隐有些激动，连着呼吸都有些急促。

可不及她话音落下，却感觉面前人身形微动，阴影霎时笼罩下来。昏暗烛光被眼前阴影遮挡，春夜微弱凉意已然消散，温热的呼吸自耳边流转。

泊影未出口的话堵在喉中。她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拥在怀中，周身环绕的除了他身上渡来的暖意，还有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那我便将你的话，当作是在为我担忧。”

耳边传来轻声，轻微震动顺着两人紧贴处传到心中，泊影感觉耳侧有些发麻，一时间愣在原地。她下意识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反驳。

“窈窈。”

眼前昏暗扰乱了视线，却将耳边传来的动静放大。泊影听见赵云奕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不知是经过微微起伏的胸膛，还是顺着耳侧微弱吐息钻进耳中，许是两者都有，才让她体味出几分与先时不同的迷茫与压抑。

“我以为你我二人该是两情相悦的，可自从在临安重逢之后，我总有一种能够再靠近你一些的错觉，却眼见你一次次退开。

“从前在北境只争朝夕，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回到临安，更是不敢向你开口许诺什么，后来……是我误解了你，辜负你的心意将你推开，对不起。我知你心中有气，但心中只盼着你原谅，因为我不甘心。不甘心好似站在你身边，可你我之间只剩下利益牵绊。”

许是席间饮了些酒的缘故，今夜的赵云奕难得坦然，将长久以来积攒在心中的话稍稍泄露些许，声音也有些哑。

“若是你当真无心便也罢了，可我分明看得出，你亦是挣扎的。窈窈，我们何时能够放下这样诸多顾虑，再朝着彼此走近些。”

赵云奕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泊影看不见，但依然能从他话语无奈中听出。他深吸一口气，双臂不禁箍紧了一些，好似生怕臂弯之间的少女想着如何逃脱。

泊影没有挣扎。她犹豫许久，缓缓抬手落在他的后背，轻轻环住。

赵云奕心中顿时激起一阵希望，却听她在耳边轻声道：“过了今夜，我会当作没有听过。”

赵云奕僵在原地，颊边升起的热度陡然褪去。夜风掠过，心中熊熊燃烧的冲动被寒风瞬间卷走。

他沉默半晌，轻叹一声，只有将怀中人拥紧些，才感觉到这一刻的真切。

怀中紧贴的温热，是四肢之间仅剩的温度，叫人不忍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