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天朗气清,梁皎皎照惯在堂屋与柳朝云共用早膳,准备等会儿去严府。
朝云随意拨弄花口瓷碗中的米粥,皎皎见她双眉不展,宽慰道:“有官家的人护卫,伯母会平顺抵达的。若生变故,即便伯母不来信,官家也不会相瞒,当即告知的。”
朝云长长叹息口气:“道理我都明白,可不知消息,总难心安。”
正当愁闷时,一位门子走至堂屋下,低头不知同穗儿说了些什么。
穗儿登时喜形于色,连忙转身进屋,报道:“娘子,柳夫人的车驾已到正门前了!”
柳朝云闻言稍愣,手一松,碗勺间的碰击声犹如天籁钟磬音。
“娘到门前了?”她难以置信地从圆凳上站起,嘴角不禁堆笑,提起裙裾,疾步向外走去:“不是说八月初吗?真到了?门子没弄错吧?”
穗儿紧跟其后,回道:“定不会错报的。娘子别急,慢些走,奴婢已让门子将夫人迎进前院了。”
皎皎许久没见朝云这样高兴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还算规整,再稍稍理了下鬓发,催道:“小梅,快跟上你家柳娘子。”
小梅是个爱欢闹的,早就等不及了,得令后推着皎皎健步如飞,几步便追了上去。
一行人穿过垂花门至前院,转头便见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携一老妇徐步绕过影壁。
梁皎皎首次见柳母,便被彻底惊艳住。
柳母年近半百,稍显颓老之态,却依旧可见明艳绝俗之容,又因岁月的流逝,周身流露恬淡自如的气质,不需借助外饰,只身立在那儿,便自现夺目的光华。
就是这样美的一位妇人,丧夫后未再嫁,为维持一家的生计,整日整夜地做针线活,乃至害了眼病。
“娘……”朝云先奔过去抱住柳母,思念随呜咽倾泻而出,“你总算来了。”
柳母面容戚戚,泪光闪烁,泫然而下:“云儿!”
骨肉至亲的久别重逢,总是悲喜交织,众人都动容地轻拭眼角,皎皎也不例外。
待柳母与朝云相拥痛哭了一阵,柳母身旁的老妇上前劝道:“重逢的日子,该欢喜才是。”
梁皎皎才留意到柳母带来的老妇。
妇人看上去年纪已经很大了,发稀疏,勉强梳成发髻,满面皱痕,眼皮松弛地耷拉下来,遮住一半眼眶,嘴角向下显出凶相。
她臂弯里挽一个不大的布包,空着的另一只如蒲扇般的手掌粗蛮地抹过面颊,似乎也在拭泪。
柳母先缓过劲,轻抚朝云的后背,安慰道:“云儿不哭,你冯姨母说得对,咱们该欢喜才是。娘今番来就再不走了,日后成天得见的。”
皎皎也上前应和着劝了几句。
朝云牵着柳母的手,点点头不再落泪,却仍抽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皎皎,一一介绍道:“娘,这位就是我先前常与你在信中提起的皎皎。”
“皎皎,这是我娘,这是冯姨母。”
梁皎皎微微垂首:“柳伯母、冯姨母一路辛苦。皎皎腿伤未愈,还赎皎皎不能起身见礼了。”
冯姨母躬身连连摆手:“娘子们金贵,老奴担不得这一声称谓。”
柳朝云道:“怎担不得?若非姨母接济,我与娘活不到今日。我心底早就将姨母当成了自家人。”
皎皎本还不知所措,听朝云解释后,急忙道:“姨母既是朝云的家人,便也是皎皎的长辈,担得的。”
冯姨母仍旧摇头。
柳母见状解围:“莲儿就是这个性子,皎皎别见怪。来——”
只见冯姨母从布包中掏出一锦盒递给柳母,柳母接过后就要交与皎皎。
皎皎还未来得及推拒,柳母便道:“不过是一方端砚,不值几个钱,且拿去用吧,就当是伯母的一点心意。”
“可是——”
端砚一方至少十贯钱,她身为女官,俸禄每月只有一贯,怎不算贵重呢,况且她现在还借住于朝云的宅院中。
皎皎十分为难,她求助似的望向朝云,朝云只说:“娘给你,你就收下吧。”
“皎皎,拿着吧。”柳母将锦盒轻轻放在皎皎膝上,嗓音柔和好似春风。
实在婉拒不得,皎皎只好收下,面颊不由泛红,柳母又美又温柔,符合她对母亲的所有幻想,日后她一定精心备礼回赠。
此宅院虽说是二进院,实际上却是三座宅院打通建成的。
原先的后院被拆除,重建为一个大庭园,庭园之中造了五座院落。
现有两座分别住了朝云和皎皎,朝云早就又挑了一处僻静的,打扫齐整预备给柳母居住。
冯姨母得知后,非要自主前去收理行李。
三人拦不得,只好随她去。
梁皎皎已差人去严府告知情况,现下正陪着柳母与朝云在堂屋谈话。
朝云问道:“不是说八月初才到吗?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