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
梁皎皎一边忧虑,一边上了三楼。
三楼的房门还未拆,但并未上锁,皎皎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想象中和煦的阳光并未从敞开的门框中涌出来,入眼反而是一片昏暗,正犹如她此刻的心情。
昨日并未落雨,也不知是谁闲来无事,将三楼窗户紧掩住了。
她迈上前要去开窗,身后低声的‘梁掌簿’伴随着门吱呀关上的声响忽然传入耳。
梁皎皎万万没想到三楼还会有其他人在,吓了一大跳,匆忙退开几步并转身,左脚踩右脚差点摔了一跤。
她撑住窗沿稳了身形,抬头望去,正对上从门后缓缓现身的王楚萝,松口气。
皎皎拍拍胸口问:“你怎么会在这儿?真是吓死我了。”
王楚萝却道:“掌簿别开窗。”
她走近些,歪头想了想,指节略弯指向自己:“你是在等我吗?你怎会知道我会来?”
王楚萝垂下眼帘遮住黑黢黢的眼珠:“梁掌簿并未隐匿行踪,有心人自会发觉。”
“小人不想此举会吓到掌簿,望掌簿宽恕。”
“无碍。”梁皎皎见王楚萝行事越发规矩,心里很不是滋味,“皇后娘娘已释我出宫,从今日起便不再是大内女官了。”
王楚萝只回‘是’。
两人相视着沉默了几息。
梁皎皎不知王楚萝所来为何,沉默着又太尴尬,呃了一声,率先开口问道:“你找我有何要事吗?巧了,我也想找你问一件事,只不过一直没得机会再碰见你。”
王楚萝闷闷道:“梁小娘子请问。”
梁皎皎觑他一眼,王楚萝神情淡淡,什么也看不出:“听严都知说,你曾去尚宫局找过我,称般珺姐姐能自由出府去见她弟弟了。可为何刘怿玮近来却说她从未来过呢?这都三个月了,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
王楚萝一愣,眨眨眼,斟酌着回话:“刘娘子身子不适……”
皎皎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打断他:“身子不适?如何不适?说清楚些啊。”
“她……”实情的吐露对王楚萝而言似乎实在困难,他嚅动唇,声音随着脑袋更低下去,“她怀孕了。”
“哦哦,怀孕了。”梁皎皎点点头,面上浮现一丝笑,忽然这笑就僵在了嘴角,她不由张大嘴,“怀孕了?你再说一遍,大声些,我是不是听错了?”
王楚萝不愿再说一次,只认真地抬眸看皎皎:“小娘子没听错,这也是小人来寻小娘子的缘故。”
“是谁?”总不会是王顺和的吧。
皎皎愣愣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快速地闪过雨夜中肚子隆起的女子,那里面会不会有刘般珺在呢?
王楚萝没有回答,犹豫过后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纸来,像是下定决心塞给皎皎:“严都知近来告假,小人寻不到他,只好来找小娘子。”
“若有机会,烦请小娘子将此物暗中递交给严都知,别让任何人瞧见。小人已尽了力,严都知得了此物,应当会有办法救下她们的。”
说罢,王楚萝当即就转身开门便走了下去。
梁皎皎诶了一声想叫住他,追到楼梯口,却见他的衣摆在二楼转角处一闪而过,人影已消失不见。
书肆来往人多且杂,她心知不能闹出太大动静,着急地拍拍扶杆后,咬咬唇独自回了三楼,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下望去。
王楚萝只回头朝楼上再对望一眼,便随着人流涌动远去。
梁皎皎捏着那几张纸,想打开,又不大放心,将三楼门窗皆关好,才挪到窗边,对着光翻看。
贾吉红,平泰三年于涑县失踪,年时六岁,二十九岁失足落水而亡,育有三子六女。
林小七,平泰五年于明州失踪,年时九岁,十七岁自缢而亡,育有一子。
…
贾三,贾吉红之女,年十岁,现困于许湛私邸。
…
诸如此类的信息密密麻麻布满了整整五页纸,纸上记录的人都已去世,大多是自缢或难产而亡,也有的是意外。
第一页纸上所记录的皆是幼年失踪的女子、男子,或者说被拐更为恰当,后面便少有失踪的了。
纸上尚活着的男子、女子都标明了去处,年纪小些的都居于他人私邸中,年纪大些的便是居于王顺和私邸中。
皎皎粗略一算,若真是纸上所记录的信息,这些女子几乎自及笄后就不停地生育子女,而其子女的名字大多又出现在后面几页纸上,到了年龄便又再生子。
除非身死,便无休止。
梁皎皎越看越是心惊,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她们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
眼前又浮现了琉璃馆内见到的景象——许湛对于昭过于亲昵的姿态,可怕的猜测渐渐显露。
名单上出现了不少皎皎耳熟的同许湛一般的贵胄子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