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球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屋里像个冰窖,盖上厚厚一层被子,严明恩依旧手脚冰凉,点上熏炉又会热出一身汗,反而不利于养伤。
因此趁着日头高照,梁皎皎于院中摆出两张木椅,扶着严明恩坐下,自己去屋里翻找小毯。
再出来时,只见暖阳下,严明恩背对她,手臂曲着绕到身后,四指隔衣轻挠。
“诶!”皎皎急忙出声打断,快步走去,拍了下他不大老实的手,“我一不看着,你就放肆了?”
皎皎绕到严明恩身前,指头戳着他的额头,不住地叨叨:“我苦口婆心说了你多少回了,真是片刻离不得视线。前儿才挠破一道口子,还不长记性啊?”
严明恩不辩驳,只点头称是,眼里闪着的笑波,渐渐蔓至嘴角。
为避免让跟前正气鼓鼓给他盖好毯子的皎皎察觉到,他身子略前倾些,手掌贴向皎皎的细腰,引着她靠入怀中。
“我知错了。”严明恩捏捏皎皎腰间的痒痒肉,“可是背上痒得比这还厉害。好皎皎,替我按按吧。”
梁皎皎死活拨不开腰间挠痒的手,笑得眼角沁泪,连连应道:“好好好,我替你按按,快别闹了。”
严明恩这才停了手,专心抱着皎皎。
梁皎皎将手搓热,从他衣领处探进去,掌心贴上他的背,几乎分不出何处是伤疤,何处又是清瘦凸出的脊骨,只觉得手心所触皆是疙瘩不平。
皎皎愈发心疼,索性扯闲话转移注意:“听闻,昨日天武卫军在许府上搜出了一库的甲胄,足藏有三五百件。官家还没下判决,不知是判流放还是斩首。”
严明恩回:“败局已定,不论如何判,官家都不会再让他有翻身的机会了。”
皎皎道:“那王顺和的事?”
既然一切都尘埃落定,不如尽快将此事爆出来,也好快些将那些可怜之人解救。
“好了,不按了。”
严明恩将皎皎推远些,牵过她的手,指腹一下下划过她掌心的纹路,思忖片刻,神情严肃了几分:“事情怕还没完。”
“嗯?”
严明恩继续道:“今夜你先回柳府,把名单交给张惟宁后,让他素来找我,你暂时就别再来了。”
梁皎皎抽回手,蹙眉不悦道:“为什么让我别来?为什么名单的事不能让我来处理?”
严明恩愣怔一会儿,皎皎紧接着说:“许相倒台,王顺和没了背后的势力,还有什么好怕的?只是将名单上呈,这点事也要托他人之手吗?”
严明恩不知在思量什么,许久没说话。
皎皎心急地推推他:“我不想遇事就躲在你身后。到底还有什么事要发生?你相信我能做好的,就都告诉我吧。”
严明恩叹气:“我并非是不信任你……”
话未说完,大门处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陌生男子雄厚的嗓音喊道:“开门!官家有旨!”
“这么等不及?”严明恩喃喃着皱起眉,止住惊疑中迈步要去开门的皎皎,无奈道,“如今只能遂你的意了。”
不等皎皎反应过来,他便推着皎皎往后门去,边走边贴在她耳边,迅速地细细嘱咐事宜和计划。
见无人应声,门外的动静逐渐变大。
随着砰砰的剧烈撞击之声,梁皎皎心愈沉下去,努力记着他说的每一句话,不敢出言打断。
严明恩总算说罢,末了唇贴上她的耳鬓,安慰道:“我怎么会不信你的能力?所以你也别慌,这关不难过,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去找沈时方。”
门外的声音忽然停了,齐整地脚步踏近,皎皎为严明恩不平,慌张低声问道:“你会没事的对吗?为什么官家就是不能放过你呢?许相还没被判决,就……”
严明恩只匆匆说了句‘会没事的’,二人就被冲上来的禁卫军团团围住。
他们没有反抗,被押至前厅跪下。
禁卫军道:“沈指挥使,府里就只有此二人。”
沈时方嗯了一声,对严明恩道:“今晨有人举发严都知……严押班窃夺内藏库宝物,官家命我领神武卫军查抄严府。多有得罪了。”
又是抄家,官家莫不是对抄家上了瘾?
而且抄家之事并非沈指挥使的职责所在,官家特意指他前来,难不成是因夜访府狱之事对他起了疑心?
身后传来掀翻的声音,梁皎皎侧脸去看,才收拾整齐些的严府又被他们弄得一团乱。
府中已无多少瓷器了,禁卫砸碎了药碗药罐,竟又撩起了屏风、木椅,纯粹只为听个响、弄出抄家的十足气势来。
那禁卫察觉到皎皎的视线,扭头狠狠瞪她一眼。
梁皎皎忙回过脸,她头一次经历抄家,略为忐忑地又看向严明恩,后者咳了几声,回她一个抚慰的眼神。
沈时方对押着严明恩和梁皎皎的两个禁卫颔首道:“你们也翻查去吧,快些查完好回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