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乐融融
吃一边还能口齿清晰地吐字:“洒扫备曰,夫大于。”
司是停顿了一下,转头问陆星斗:“他说什么?”
陆星斗也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近似无奈的有趣表情:“伍公子大概是在倒着背诵礼记的曲礼下。敢问伍公子,‘兵戎不起,不可从我始’的后一句是什么?”
“毋变天之道,毋绝地之理,毋乱人之纪。”伍千一毫不犹豫续道。
“何谓‘毋乱人之纪’?”
“人们相处的秩序不能没有法度。”伍千一盯着菜肴目不斜视,应答如流,“不过人世间又何止一种法度呢。天道与地理恒常,而人纪本就变动无常。无才能者遵守法度,有才能者则游走于法度之外……陆先生以为呢?”
陆星斗微微一怔,不置可否,只是颔首:“至少伍公子的学识未有作假,不是骗子。”
司是也愣住了,耸着眉毛看怪物似的看伍千一。这样下去她都要相信这狐妖当真苦读圣贤之书,誓要去考状元了。
陆星斗接着道:“既是这样,在下攒了一些银钱,不若赠与伍公子,充当盘缠。”
“这……这小生怎敢收啊。”伍千一惶恐地摇摇手,“小生本就不是想白拿银子,何况与陆先生非亲非故,更惭于收受。小生只祈盼跟着司姑娘蹭几天吃食,待到友人将银钱寄来便好。”
司是听到“非亲非故”这个词,不由又疑心狐狸在影射自己同他有什么“亲”和“故”,当即又斜了他一眼。
不待她开口,陆星斗已然又道:“司姑娘近日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应伍公子之请。在下与伍公子虽非至交知己,也算是相识之友。若伍公子执意不收银两,不如由在下款待数日?”
司是忽然明白了——陆星斗这是在为她和伍千一解围。他大约看出司是并不愿被伍千一缠着。
她这下正好乐得自在,闭口不言,津津有味地啃着新上的排骨,看伍千一如何应对陆星斗这番几乎滴水不漏的言辞。
“小生本不愿提起那件事的。”伍千一又饮了一口酒,幽幽地叹了一息,“只是与陆先生单独待在一块,难免有些担心惹来杀身之祸呀。”
听到这里的司是惊悚得差点把啃着的骨头咬断。
那层遮掩着关于陆星斗温柔良善的背面,三人心知肚明却默契维持饭桌和谐的帘幕,被伍千一看似委婉的话语直接扯下。好比往烧热的铁锅里泼进一瓢油,马上就要火星四溅,不堪设想。
司是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免得被溅出的火花波及。
但陆星斗似乎只是略有些猝不及防,脸色却并无什么剧烈的变化,没有尴尬也没有怒色。他微微垂了垂眼睫,轻笑道:“若伍公子并非恶人,又有何可怕呢?”
“世上又哪有纯善之人呢。”伍千一轻飘飘地推回去。
“君子论迹不论心。但凡所行非恶,那么也无碍。”
“哎,好了好了。”司是咽下一口饭菜,终于出声打断两人。她算是知道了,伍千一是非要黏着她不可了,“但是我当真有要事在身,实在爱莫能助啊伍公子。”
“虽然是要事,不过大概不是急事吧?司姑娘不是那种事在眉睫还能悠哉吃饭的人。”伍千一打蛇随棍上,一气把话说满,“司姑娘放心,小生到时候绝对不会碍事的。”
“我就是那种人。吃饱饭才有力气做事。”司是拿伍千一没办法,气闷地驳他。但她也知晓,若是伍千一想跟着她,就算嘴皮子能耍过他也是白搭。狐妖现在能其乐融融坐在这里表演做戏,也能随时采取更加暴力的手段。
司是一把架开伍千一贪得无厌的筷子,心痛自己点的大鱼大肉,“我这月月末就要走,到时候你就另寻出路吧。”
她有意把时间报提前了些,免得狐狸又干扰她的任务。
“小生明白。”伍千一点头如鸡啄米,然后转向斯斯文文吃饭的陆星斗,“话说起来,陆先生怎么也在泉亭?”
“在此算卦谋生计罢了。”陆星斗温柔地说。
两个人都和气得好像刚刚没有发生过争执。只不过一个是平常待人如此,一个则有厚颜无耻之嫌。
“正好诸位都在泉亭巧遇,不若趁此机会共游此地。”伍千一继续厚颜无耻地提议,“今晚在相宜湖畔有民间的游湖活动,司姑娘和陆先生可愿前去一观?”
司是倒是挺有兴致,但她不愿被伍千一牵着鼻子走,“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游湖活动?”
“这里的载桑节从三月半起,持续约七日,期间有许多节庆活动,二位不尽知晓也是可能的。小生也是今日偶然听说的。”
陆星斗道:“伍公子要邀在下一同?”
“自陆先生既说我们是相识之友,哪有撇下朋友的道理。”伍千一殷切地说。
陆星斗微笑:“但伍公子方才也说害怕在下,或许在下还是回避为好。”
他的态度依然很柔和,但又好像在反唇相讥。司是来回咂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