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猎 牙印
她从未见过血色的月牙,这天是三月初三,一轮蛾眉月挂在天边像诡异的笑唇,灵堂中传来诵经的声音,据说蛾眉月是日出则月出,日落则月落,只一会儿月亮就不见了,像从未出现。
齐小满站在院中,一身黑衣黑裤衬的她脸色愈加苍白,初春的夜晚有些凉,她抱住胳膊朝灵堂看去,那人亦是一身黑衣黑裤,量身定制的西服很昂贵,他却不在意,盘腿随意坐在火盆边,一张张往火盆里烧着纸钱。
他嘴角叼着的烟,烟雾慢慢升腾起来,火光将他的五官照得愈加锋利,眯着眼,和四年前另一场葬礼上的他一样漫不经心,只是比那时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韵味。
齐小满走进灵堂,一口空棺木支在灵堂中央,遗照上是个年轻的男子,长相清秀,和遗照下方正在烧纸的他有几分相似,只是照片上的人五官更柔和,齐小满看一眼易凌源,心中冉起一种刺痛的感觉,死去的人叫沈镜,是齐小满的未婚夫,也是易凌源的表哥。
她原本是期待在婚礼上见到易凌源的,而不是另一场葬礼。
易凌源目不斜视,专心盯着手中燃尽的纸钱,平静,仿佛刚刚那场撕扯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波澜,除了手腕上的一个牙印,从他随意挽起的白衬衫袖口中露出。
她咬了他,如儿时那样,在他们意见不和,她拗不过他但又坚决不愿服从时,就会在他手、胳膊上留下小兽般的牙印,小男孩吃痛,但抿着唇,红着眼,绝不落泪,反而是她哭得伤心。
齐小满只看一眼就快速收回眼神,她重新续了香,坐在远离他的地方,灵堂很小,距他也不过一米开外。
在这个南方温泉小镇上,婚礼变葬礼这件事毫无悬念的给齐小满扣上了“克夫”的帽子,因为她的“晦气”,村里来帮忙的人很少,沈镜朋友也不多,今晚只有他俩守灵。
“不怕吗?”
他终于开口,和先前那个盛气凌人的易凌源判若两人。
“他是我未婚夫,我为什么要怕?”
他手上动作一顿,哼笑一声,将火盆往齐小满身边挪了挪,她身上有了些暖意,却依然没有抬头看他。
易凌源是今天下午到的,不像四年前参加舅舅葬礼那样孤身一人,这次他带着人来,那些人恭敬地称呼他为“易先生”,他们话不多,看着平日谦虚有礼的“易先生”猩红着双眼冲进灵堂擒了个女孩离开,也只是视若无睹,低头尽心尽力将现场一切打点好。
来吊唁的人不多,但易凌源拉着齐小满在众目睽睽下拐进屋后的小巷子里,还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故事很快在这小院中低声流传开来,关于沈镜的死,易凌源在外做的那些事,还有这对他们看着长大的青梅竹马之间的爱恨。
逼仄的巷子中,齐小满毫不露怯地抬头瞪着眼前的男子,她忽然想起他们更早的一次见面,大二那年,他忽然退学,她和他也是这样站在他学校后面的巷子里对峙。
他们一起成长至十八岁,但在过去的六年里,却只见过两面。
“在报复我吗?”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齐小满从他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狠戾,或许还带了些苦楚。
“嗯。”她答。
他没说话,逼近她,她也不后退,直视他。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不能是他?”
他冷笑一声,缓缓道:“阿镜,他是个好人。”
齐小满不喜欢他意味不明的笑,也笑道:“是啊,谁不喜欢好人呢?”
易凌源敛了笑容就那么看着她,齐小满并不畏惧同他唇枪舌战,却最怕他一言不发地注视,她身体微微向后仰,依旧能感觉他的气息就在头顶。
“等事办完,我就带你走。”他忽然说,极尽温柔。
齐小满抬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她皱着眉,气结地一把推开他:“你还真喜欢替别人做决定。”
“因为我给你机会的时候,你并没有做正确的决定。”
“我哪个决定错了,你告诉我。”齐小满瞪着他。
易凌源有些心疼地看她,有时候他真希望她不那么伶牙俐齿。
八年前,他们高考那年,两个年轻人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报志愿前他们没有商量,因为信任彼此,所以放任各自翱翔,后来齐小满去了北方的A城大学,酒店管理专业,易凌源则去了更南边的葲城大学,两个城市相距一千多公里,可他们都为对方高兴。
事情转折发生在大二那年,易凌源忽然决定退学,齐小满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去找他,她将他堵在葲城大学小南门外的巷子里,质问他,他却不做解释,只说这是自己的决定,读书不适合他,他要去做生意。
齐小满大概知道他说的生意指什么,葲城最有名的就是赌博业,可他曾经是宁清一中最优异的学生。
那是第一次,齐小满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她知道他是个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