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情

所有为她而战的人会有所欣慰，至少还有会人愿意去理解她。他不动声色地看向风月，风月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清裳不是为情所困甘愿将山庄双手奉上，不是头脑昏沉过于思念清落才时常提起他的名字，她从未放下过山庄，真的不知道清落已亡。

她好似做了一场梦。结发四年，恩爱不疑，君眠泥下，镜中空花。

乌霜叹息道：“真希望她不要醒来，否则怎么面对最后几年的荒唐？”

“为什么不要醒？”风月反驳，语气有难掩的激动，却不是向着乌霜，“她该一直活在一场骗局里吗？何况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活着。还有清明山庄，她的天下……她的灵魂若能于冥冥中看见这一切，她一定是最受煎熬的那一个。若是连直面现实的勇气都没有，也不配这么多年的敬仰。”

乌霜忽觉自己失言，她是武林盟主，不能用简单的小儿女心态来揣摩，便打圆场道：“是啊。记得你当初说，她若是死在蛊宫内就好了，也不枉一世英名。”

“她当然该活着，她当然要活着，她当然想活着。”风月语气平缓，像说给自己听，“活着就能见她的父亲。世上还有她的师弟们，有她的亲人，有她的山庄，有她的天下，有她所牵挂的一切，她怎么能不想活着？！”

“唯一遗憾，她没能活着杀了清轩。”

乌霜并未有什么恶意，只是复述了风月当初说过的一段话来打圆场。扭头对清风控诉：“你觉不觉得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清风无动于衷地点头，“所以，少说，多听。”

“我怎么忘了，你面对起她，心都是偏的。”只得去拉落嫣的手，“嫣儿？”

落嫣咯咯笑了，握住他的手摇了一下，“她是在跟自己较劲呢。”或许这么多年对清裳的怨念烟消云散。

落嫣笑道：“是不是没有那么恨她了？”

风月愣了一下，疑惑道：“我从没恨过。为什么要恨？”

这是实话，风月是对清裳不够敬重，以前是觉得她蠢，有些蔑视罢了。

落嫣咯咯笑道：“我以为你只是敛藏得好呢。”

谈到这个，风月语气冷静许多，“生我并非她意愿，我只是个寄居在她体内的毒瘤，吸食了她十个月的血肉。落地之后，与她无关。我不是她的女儿，她不是我的母亲，我无需奉养她，有什么可恨的。作为一个两不相干的人，我敬仰她，佩服她，或许也可以可怜她，但她那样的人，那样的性格，或许厌恶我的可怜。”

“可怜”这样的词形容在她身上，本身就是一种荒唐，这话题让人不自在，乌霜岔开道：“这样一切解释得通了，不过……她既然当时认不清人，为何还让她庄主之位和盟主之位？清云呢？”

“因为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清风回答，“她是一个标志，一句话便可让人抛头颅洒热血，因为人人都知道她会站在最前面，当年是个侠义为主的时代，现在将这两个字有点可笑。或许你应当生活在哪个时代。”

这是夸他，乌霜喜笑颜开，拍拍他的肩，“好兄弟。我生在那个时代，必跟你结拜。”

只有风月认真解释：“清裳她并不是神志不清，在别人看来，她只是身体不如以前，在清落的事情上头脑不太清醒，时常把清轩认成清落。她认得清清轩的时候，知道清落已死，自己未婚。她认识到自己已婚的时候，又认不清清轩，她活在两种生活里，旁人很难看出门道。而且，她最后一次重病，已经将兵权全数交给清云，在她死后，也是希望清云继位。”

她是重病，但是才开始两年头脑尚且清明，有清云打理山庄，一切无事。

风月看一眼乌霜，“最后那次重病，你应该清楚。”

乌霜摸摸鼻子，他的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