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
距离清明节已经过去了半年,那个男人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转眼已近重阳,秋天的天很高、很亮,法桐的叶子落了满地,踩上去吱嘎作响。
林霖提着垃圾下楼,刚刚出门些微凉意让她倒吸了一口气,到楼梯口正遇见刘阿婆在翻垃圾箱。
林霖把垃圾袋里的纸箱子和塑料瓶拣出来递给刘阿婆,剩下的垃圾扔进了垃圾桶。
刘阿婆伸出干得像老树枝一样的手,迟钝地接过林霖手里的纸盒,咧开了掉光了牙的嘴笑:“霖丫头,上班去呐?”
每次看到刘阿婆林霖就会想起自己的外婆。同样佝偻又瘦小的身体,带着年老衰朽的气息,就像家里年岁已久的老物件,总是附着着行将就木的迟暮感。
林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手腕上的铜手镯,自从清明节之后,林霖就把镯子戴在手上了,因为那个声音曾经说,虽然镯子里力量很弱,但是挡一些小邪祟还是有点效果的,即便小邪祟对林霖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伤寒感冒之类的。
不过经过清明节,林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纯粹的无神论者了。
不仅那个声音没有出现过,那天那样邪性怪异的事情也再也没有发生过,要不是手上那个印记,林霖真要以为那不过是一场可怕的梦。
“阿婆,重阳节快到了,您姑娘今年什么时候过来接您啊?”老太太干瘦的手冰凉,林霖递东西时碰到,冻得一机灵,心下顿生怜悯。
刘阿婆脾气温和,儿女双全,却独居在林霖楼下的一个车库,以捡垃圾为生。车库门口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塑料瓶、硬纸壳,社区的人来了好几次,了解了刘阿婆的情况之后,也只是叹息一声,无可奈何,默许了她的行为。
刘阿婆有一女二子。两个儿子林霖从未见过,听说在本市混得还不错。小女儿嫁得不远,林霖只见过一两次,一脸愁色,不像是生活无忧的样子。
林霖听楼里的老太太们唠嗑,了解了七七八八。说是姑娘年轻的时候有个很相爱的人,离着s市比较远,刘阿婆不同意,硬要姑娘嫁在附近,说是将来好有个照应。
谁知竟嫁了个中山狼。一开始姑娘还三天两头回门跟刘阿婆哭诉婆家恶行,刘阿婆只是叫她忍,次数多了,姑娘也就不怎么回门了,一心想着要离婚。刘阿婆直接把姑娘喊回来,一哭二闹三上吊,闹了个彻底,死活不让姑娘离婚。
也许是报应,姑娘成家之后,两个儿子也像是忘了娘似的,电话联系都没有,更别说回家探望。
人家都说这是刘阿婆的业,她是鬼迷了心窍才对亲生女儿这么狠,以至于年老凄惨,不知道将来如何终了。
林霖刚搬过来的时候,实在不敢相信外表看起来慈祥温和的刘阿婆,会完全不顾孩子的感受,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小女儿有时候还是会回来看一下老娘的。尤其是重阳节前后,算是刘阿婆一年之中最开心的时候,这几天小女儿会带着母亲去婆家过几天含饴弄孙的日子。
说起重阳节,刘阿婆满是丘壑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奇异的微笑,拎着蛇皮袋的双手因激动的情绪微微有些颤抖:“呵呵,重阳节,快了,这几天该来了。”
林霖低头看看时间,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于是跟刘阿婆打了个招呼,匆忙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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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班的时候,林霖听见楼上的贺老太太破口大骂:“自己不争气!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早早的就把身家都给了两个儿子,闺女半个子儿都不给,现在儿子都成了白眼儿狼,偏扯着苦命的女儿,早些年怎么不知道要对女儿好一些,现在拖累的是女儿,没脸没皮的老东西!……”
林霖赶紧进了楼。贺老太是小区里有名的精明人,老伴儿过世的时候留下了大笔财产,深知人性复杂的贺老太太将钱藏得很好,几个儿女不管是表面殷勤或是本就孝顺,方方面面还是把贺老太照顾得很不错。
关上门,将贺老太太的声音隔在门外,林霖长舒了一口气。心里不禁也为这些老太太心酸起来。
夜里,林霖睡得迷迷糊糊,依稀听见有人在哭,那声音是刻意压低了的,仿佛就在耳边,呜呜咽咽,林霖心烦地翻了个身。
“霖丫头,给我吧!”不知是谁的声音,低低地响在林霖耳边。
林霖半梦半醒:“嗯?什么?”
却再没了声息。
很快就到了重阳节前日,恰是个周五。
林霖到楼下的时候,正看见一个衣着朴素、头发凌乱的中年女人进了刘阿婆的家。
是刘阿婆的女儿来接她去亲家短住了,林霖心想。
没想到,才刚进去不久,就传来了争吵声。
“妈!你要干什么?!”
“你!你这个死丫头!你自己当年未婚先孕,败坏家风,我叫你嫁得近一些,不管怎样,家里会帮衬你一些,你要作死!你要离婚!好好的日子不过,你要干什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