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
木鱼声声入耳,檀香幽幽沁人心脾。
静中寺里满是虔诚的香客,他们心怀不同的愿景,跪拜在香炉佛像之下,祈求上苍垂怜。
白听容不信这一套,如果求神拜佛有用,世上便没有苦命人了。
郑秀林到一旁取了三根香,点燃之前扯了扯白听容的袖子,悄声问道:“不拜一拜吗?”
烟火缭绕,在香炉前站久了熏眼睛。
蒲团前还有不少等候的香客,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郑秀林。
白听容虽无求于神佛,但依旧敬重旁人的信仰,她婉拒道:“我还没来过这里,出去等你,顺便四处逛一逛。”
郑秀林不强人所难,答道:“好吧。”
静中寺共有七进六院,这样的规模不论在哪个地方都算宏大。院中松柏森森,殿内满天神佛造像威严,历朝历代的石刻、经幢都完好地保留在此,经受着时光的冲刷洗礼。
白听容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一处满是彩绘的侧殿,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
耳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像是一男一女正在私语,而其中一人的声线,总让她觉得分外耳熟。她循着声音走出了侧殿,左右四顾,终于发现这动静是从隔壁传来的。
白听容站到两殿相交的木柱处,好让自己的身形不会通过窗口暴露。
“耀郎,这样下去,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不如你我就这样断了吧……”
“不可以!明日一早,我就去同家中父母相谈提亲之事!”
“你这样贸贸然就去,委实不妥。”
“那该如何?”
“不如先……”
佛门清净之地,竟然有一对年轻男女挑在处地私相授受。纵然是白听容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不禁咋舌。
侧殿中的女子一改起先泫然欲泣的语调,到最后竟然镇定地出谋划策了起来。与她相会的男子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只管支吾答应。
两人在里头商量了好一阵子。
等他们的脚步声快要靠近门前,白听容闪身回到了之前看彩绘的侧殿中。
她小心推开一道窗缝,从中观察过路男女的样貌。
那个男子面生,白听容肯定自己从没见过。只是当男子走远之后,另外一位女子才慢悠悠地晃了出来,以为四下无人,所以并未落下帽帷。
白听容看得真切,这女子分明就是之前在崔府,与崔珩有私的李双双!
这才过去几日啊……
白听容在心中泛起了嘀咕,镇远将军家的闺秀千金竟然如此大胆,离了旧人立刻便补上了新人。她话本里写过最放浪的公子哥,换新欢也得隔上一两月。
不知究竟是李双双恨嫁,还是将军府急了。
念及崔珩的身份,白听容猜测先行离开的那位男子,肯定也不会出自市井人家。
李双双出来的时候,面上完全不带一丝柔情蜜意,她高傲地扬了扬头颅,整理好额前的碎发便遮掩着离开了。
白听容着实没想到,出来一趟还能碰上这么一桩秘事。
侧殿除了她适才打开的窗户缝,四面封闭,闷得人难受。她确认两人已经走远之后,连忙推门离开了这间侧殿。
她将此事记在心上,打算先回头去找郑秀林会合。
静中寺廊庑深深,满眼都是醉人的绿意。
在殿阁树丛之中,白听容却瞥见了一抹飘摇的红。
那是一棵数人展臂都围抱不住的古松,枝桠上坠满了朱红色的细缎,上头依稀可见浓重的墨迹。有些红绸子挂的年头久了,已经斑驳褪色。
她本不对这一类的事物好奇,这次情不自禁地走向了红绸之下。
今日未逢佳节,寺庙中的香客都在大殿之中朝拜祈愿,无人走到这院落深处中来,如玄女飞衣般的绮景就只有她一人欣赏。
不知为何,白听容总觉得身侧空荡荡的,似乎还应该站着一人。
下一刻,她的唇齿中忽然冒出了一句话。
“唯愿与君安康……”
白听容被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她记得出行时策马崖边,自己曾说过一样的话。但比较起来,却好像又不同。
她自顾自地正疑惑着,身边忽然响起簌簌的扫地声。
一个年轻的小和尚拖着扫帚来到了古树下,想要清扫她叫下的松针残枝,于是招呼道:“可否请施主移步?”
白听容立马挪开,站到一侧后仍是望着飘摇的窄绸。
少顷,她开口:“敢问小师父,佛家对‘恍若隔世’之感有何妙解?”
小和尚将扫帚靠到树干上,朝白听容行了一个合十礼,回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正如眼前这棵古松,常人看它只不过是一颗树,谁又能知晓它的针叶中,是否蕴藏着另一方无量世界呢?”
“佛祖能寻到看不见的万千世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