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近黄昏,山峦之间,暮霭苍茫,山下波涛汹涌,雪浪吞天。
二人在玉清楼前站定,兀目小王子气喘吁吁的说道:“快!我们快上去吧。”
谢霁摆摆手提议道:“文人雅集怎可如此仓促随便,我二人在此作诗无凭无记终是不美,得找两个随行笔录的来才可。”
兀目小王子点头称道:“言之有理。”他挥挥手朝奔过来的兀目随从道,“去,问此间老道讨了纸笔来伺候。”
兀目小王子刚欲登楼又被谢霁叫停,谢霁仰头看了看巨大石匾上飒踏如行云流水般的大字“玉清楼”,他轻吁一口气道:“就这么登楼到底失了几分诗情,左右笔墨未至,你我不妨来行诗令登楼,此地最能观潮,不妨以潮为眼,吟诗助兴,古今不限,吟得一句登一阶,及至楼上的时候,伺候纸笔的小幺儿也就来了,正好比试,如何?”
“如此甚好!本王准了。”兀目小王子听见,果然喜不自胜,当即答应。
“远来是客,阁下先请。”谢霁将手往楼梯的方向一伸,做出邀请的姿势。
“海阔天空浪若雷,钱塘潮涌自久来——王在晋。”兀目小王子开心的抬脚登了一阶。
“重到钱塘异昔时,潮头东击远洲移——张以宁。”谢霁紧随其后,稳稳的踏上一阶。
“府上连骑出,江上待潮观——孟浩然。”兀目小王子怡然自得的又伸脚跨上第二阶。
“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清——王维。”谢霁从容踏上第二阶。
……两人你来我往一人一句,半刻钟过去了,仍然不分伯仲。
“客心兼浪涌,时事与潮生——杨蟠。”兀目小王子虽然依然每次都对的出,可速度已经慢慢的缓下来了,脸上也不复刚刚轻松的神态,他在兀目属于天资聪颖的,连他的汉文师父都赞叹他的早慧,他又虚长些年岁,多读两年的书,自是不怕这个齐人的,万万没想到这人这么难缠。
“钱塘江上夜潮过,秋尽寒烟白露多——谢翱。”谢霁担心这小王子一会儿恼羞成怒,不遵守规则,遂根据小王子的速度酌情调整自己的速度,总之不能太快太得意,得做出苦思冥想,绞尽脑汁的样子来。
哐啷一声,楼上传来一声轻响……
兀目小王子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想出一句来,被这声轻响打断瞬间忘了,刚要气得破口大骂,转头一看谢霁正春风和煦的等着他出口成章呢,遂又将那些呼之欲出的粗鄙之语咽回腹中。
谢霁适时的安抚道:“许是窗子没关牢,漏进了风,阁下不必在意。”
兀目小王子闻言郁闷的点点头,他又开始仔细回忆自己阅过的那些书,一时有些焦灼。
滴!谢霁瞬间觉得头顶有一丝凉意闪过,有什么东西滴在谢霁的头顶,谢霁不经意的伸手摸了摸,指尖一团黏湿,他闻到一股血腥气儿,忙抬眸向上看去,却什么都没发现,看那兀目小王子没察觉到什么,稍稍放下了心。
于是,谢霁不再磨蹭,接连说出两句诗来:“怒涛奋击三千里,壮观元同十八潮——程公许。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苏轼。”
谢霁连登两个楼阶,来到拐角处最后一排楼梯,他深吸一口气回头望向兀目小王子笑了笑说道:“换个方式,下面我要说一首潮回文了,若阁下也能吟得出便一起上来如何,不限古今,可以自作。”
兀目小王子瞬间不乐意了,他恼火道:“你在看低我嘛!我今天非得想出佳句来不可。”
“请便。”谢霁随即出口道,“山接江清江接天,老人鱼钓下前滩。寒潮晚到风无定,船泊小湾春日残。杨万里的诗,承让了。”
谢霁三下五除二跨上最后一道台阶,晚风荐爽,他故意高声叹道:“天凉好个秋!”眼睛却迅速扫荡四周,终于在一个略微隐秘的角落里发现伤重脱力的秋然姑姑。
谢霁将窗扉完全推开,带着潮气的江风瞬间灌了进来,风萧萧的吹着,楼内帷幔四起。
谢霁一路小跑到裴秋然面前道:“秋然姑姑,快醒醒,此地不宜久留,兀目人马上就追查至此了。”
裴秋然晃了晃眼皮子道:“我现在下不去了,你快将我藏起来吧,这楼里有机关。”
“在哪儿?”谢霁低声询问道。
“不清楚……我还没探查到。”裴秋然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
谢霁借着昏暗的烛火,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若说玉清楼里藏机关会在何处?他发现这个楼极不寻常,是个八卦布局,殿中的摆设稍微动动便是奇门遁甲的格局,找到生门即可找到机关出口。
山外秋涛拍岸,楼内江风满堂,谢霁额前的碎发被风掀起,一声惊雷起,立刻拉回谢霁的神思,他前世精通各种排兵布阵之法,几乎一眼就看出这是个特殊的奇门局,因为坎巽同位,不可思议是吧,却真实存在着,这个奇门局不是水平铺开,而是立体折叠了起来,如果不是这阵江风。他还发现不了这个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