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扑朔
行义安受千人所指却不以为意,不声不吭等她们骂完,低头捯饬着腰间玉带,顺手把玩着金鱼袋,神色如常,岿然不动。
人人艳羡的紫色菱纹圆领罗袍穿在她身上显得极不妥帖,这衣服就像是她打富济贫的时候一时兴起从某位大官家里扒来穿的,脱下这层官袍,她还是那个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乡野侠客。
“诸位大人,本将就奇了怪了,不就多用了点银子,你们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吗?”行义安懒打哈欠,挑眉说道,“还有,这钱的来历我已经说的清楚不能再清楚了,真就是天降横财,你们要是不同意去问天,别来问我呀。”
“当真荒唐!”御史中丞先朝秦衍州抱拳一礼,再怒视行义安道,“陛下在此,岂容你巧言造次!”
“陛下在此,岂容你巧言造次!”行义安也学她朝秦衍州抱拳一礼,振声道,“陛下,你可信我?”
秦衍州闲卧巍巍凰座,指腹无意摩挲挂在腰间的九州四海玉,玄衣八章飘洒,纁裳四章垂地,随着她散漫的动作,其肩上担着的日与月、背后负的天地星皆惶惶然移位,周身是说不出的落拓不羁,却给台下众臣不可言喻的森然之威。
她萧然抬眸,出言袒护道:“行将军端人正士,朕信她,这等捕风捉影之事不必再提。”
帝王之言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世家之人心上,令她们既骇惧又窃喜,怕的是新皇举新政之意决然,幸的是新皇举新政之意决然,有所求必有所惧,有所惧则有所溃,有所溃将有所亡。皇帝陛下高高在上壁立千仞,可她的臣属真的无欲无求吗。
“微臣以为陛下此举甚为不妥。”御史大夫端洪出列,跪地进言道,“法大行,则是为公是,非为公非,天下之人,蹈道必赏,违之必罚,此为陛下衡定律法之初心,如今行将军疑为贪墨而陛下私情饶恕,一不忠,丧立法之本,二不信,丧行法之要,其损陛下之威名,又害国家之根基,事不中法,不可为也,望陛下彻查再断,诛恶禁邪,以汤涤浊秽,无使得成祸患!”
“臣等附议。”
顿时乌泱泱又跪倒一大片人,这四个字汇成刺耳无比的声浪回响在宣政殿之中,震荡着秦衍州的鼓膜。
震耳欲聋之后,是无尽的寂静,静得耳朵嗡嗡作响,她清晰地听见叶落的声音、风的呼啸声、凄厉的蝉声、人微弱的呼息声,微微抬眸,还能看见有些人内心深处噼啪作响的算盘声。
所有人都在等她发话,秦衍州兀自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行将军你这几日便在府中歇息,待大理寺还你一个清白。”
这就是停职待办的意思了。
行义安眸光晦暗,在旁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她朝凰座深深一拜,朗声道:“微臣遵旨。”
“如此,谁还有异议。”秦衍州环视众臣,严声问道。
这番处置规矩公正让人揪不出错处,无论是世家还是帝党皆心服口服,拱手垂衣齐声回答,“陛下圣明,臣等并无异议。”
何止无异议,行义安随波逐流弯腰行礼,却翻了个白眼暗自啧声,她瞧着一大堆人板着脸都压不住眉梢的喜色,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那就好。”秦衍州侧首,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侧脸的轮廓凌厉而清隽,深邃的桃花眸中藏着若有若无的讥诮之意,“诸卿起身吧。”
“唯。”众人异口同声道,“谢陛下。”
她聊然拂袖,一袭玄色凰袍卓然而立,衬得她身形修长而笔挺,威仪出众意气昂藏,犹有苍苍梧桐扫落星霜之感。
“诸卿脚下这块地方叫做宣政殿,是发天下政令、治亿兆生民、书万世功名的宣政殿,你们一言可使四海生波,你们一行可令九州动荡,你们一念可决百载国运,今日诸位与朕同立殿中都不过是为了一句话。”秦衍州顿了顿,黑白分明的眸子虚望满朝文武,眼底涌起淡淡波澜,“名标青史,万古流芳。”
“吾皇神武。”
忽闻帝王肺腑亲近之言,台下世族并未觉得暖心,反而隐隐暗觉有一股寒意自脊柱骨直冒天灵盖,是说不出的怪异。
秦衍州飒然独立,尊口微启,“摊丁入亩也好,肃清吏治也罢,都不过是为了聚九州之财兴万乘之国,如左仆射所说‘百政之举,非财不行’,所以诸位高风亮节忧心社稷,在朕入崶不久就给朕捐了无数家财,朕每夜想着你们的善举都会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啊。”
说着,她以手抚膺,额前的十二旈白玉珠轻轻摇晃,这般感慨至深的模样噎得世家之人心梗,偏生她们还不能反驳。
“但那些善款,赈灾的赈灾、发俸禄的发俸禄,几个流程下来,国库的钱也瘦了不少了。”她语气稍软,眼神中仿佛包含着太多的无奈,继续说道,“旧政不可不改,国库不可不续,为解燃眉之急,朕欲,上分私用公用以足国,下沿平淮均输以富国,诸卿以为如何?”
此时大致又有三拨人轮番进言。
第一波人引经据典的阐述被施行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