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扑朔
策的背景。
第二波人引经据典的说明第一波人的言论正当性。
第三波人分析执行结果优劣以及展望未来前景。
尊贵的皇帝陛下则属于第四波人,她无言威坐明堂,目光慵懒百无聊赖,指腹无聊地擦拭腰间悬挂的九州四海玉,好像九州四海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片大地上很早就有了帝王私财的概念:先代文献曾记载着,皇帝以九职任万民,以九赋敛财贿,以九式均节财用,以九贡致邦国之用。天下之财只有九贡、九赋、九职三项,除此之外,三者馀财,以供好玩。
嬴朝始帝陛下沿设少府,以征课山海池泽之税,收藏地方之贡献,供皇室花销。而与少府相对的是大司农,前者代管私库,后者打理国库,即少府养天子,大司农供军国。江山往下传几百年,泰帝为恢复战乱后的国家经济,将皇室之财交予大司农管理,少府逐渐成为单纯的宫廷事务型机构。武帝之时,高官常常侵吞国库财物,为直接控制财权,她的好祖母便将国家资财纳入皇室内库。
到了秦衍州这一代,国库空空荡荡,内库名存实亡,为了减少户部的经济压力,为了积蓄国家储备金和政府调节金,也为了帝国集权,她又必须设立类似内务府的皇室管理机构。
至于平淮均输之政……史书载言,为打击富贾大绅对中央政权的经济威胁,慎帝“置平淮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虽纾解了财政压力,但也使官僚腐败势力大肆介入经济运行,令“慎帝之末,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到了明帝一朝,此政才最终废除。
明面上说废除,实则每当国库一空虚就会重启,朝臣们习以为常基本无人反对,最终合衣而拜道:“陛下圣明。”
无论是前一项还是后一项,看起来都无损世家利益,甚至十分贴心的为她们提供了隐性的生财路线,便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毕竟世家先前就以行义安为由闹了一遭,在她们看来帝主也迫于压力妥协了。现在提出来的两项制度无伤大雅,若是拿乔推三阻四,就是真的不识抬举了。
遥窥上皇,只觉她周身蒙上了一层冥冥云雾,容颜隐在冠冕之下,晦暗了她的神色,显得圣威难测。
或许是敏锐地感受到皇帝态度微妙的转变,在诸多同僚隐晦的注目之下,小君大人率先持槐木笏缓步上前,“微臣奏请陛下册立君后,广实六宫。”
“臣等奏请陛下海召秀郎,早定椒房。”朝臣似有了主心骨一样,纷纷躬身齐谏道。
彼退我进,彼竭我盈。沉寂的大殿上,君归雎如愿听到了帝主妥协的声音,可这话却令她如坠冰窖。
“君后是要封的,但朕不喜欢盲婚哑嫁,不如直接立起居舍人为君后吧,也省事。”
大殿侘寂,秦衍州的目光略过一众朝臣错愕的神情与门廊外矜贵非常的楚家公子遥遥相对,“起居舍人鞠躬尽瘁,不知可愿为国效力。”
台下各族家主们低眉敛目,心中揣度,皇帝借后位为稀物趁机抬价,以自家出资之众尚不能中标,楚氏究竟给了皇帝多少钱才买回了君后之位。
舟祉等人则暗松了一口气,甭管君后是谁,只要是个活的男人就好。秦衍州多年来不近男色,就怕她看破红尘,一觉醒来四大皆空到那华青道宫当道士去。
“这恐怕不合理礼数。”君归雎眉头拧着,心中刺骨之痛令她无法呼吸,她想皇帝立世家子为君后,却不想将她心心念念的楚家弟弟送到别的女人的床榻上。
“怎么不合礼数?”君殊渝抢白道,眸底写满了对自家蠢女儿的警告,“钦定君后,古已有之,楚公子生于鼎族、六行悉备,是帝后的不二人选。”
众臣连连附和。
帝座之上,秦衍州遥看门廊,朗声问:“楚爱卿,你可愿做朕的君后?”
“微臣,愿意。”回应之声似春寒消解,破开了往日郁冷的千里冰封。
“好。”秦衍州弯眸,从今日起,他便是她的夫郎了。
她见楚公子逆光而来,清冷的眉宇浸在微微昏暗的晕影中,淡金色的光线宛如画笔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就这么看着,仿佛是淡淡冬阳暖化了千峰万岭的积雪。
清冷公子雅步从容,脚步声在静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脆。都说大家闺秀趋走的节拍与《采齐》相应,行走的节拍与《肆夏》相应,可秦衍州却觉得,他走的每一步都在她心尖上踏响了《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怪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天绍兮,劳心惨兮。
帝主缓步下台,在众人隐晦而猜疑的目光中,向跪在地上的公子伸出一只手,“楚氏子温良恭俭,朕心慕之,聘为国夫。”
海棠热烈,明月清寒。
但她可抑制心底不合时宜的喜欢,却阻止不了喜欢的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