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
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十年前,谢延堂都不是顾家的男人,他尽情享受财富和名望带来的声色繁华,把这些当作上天赐予他的厚福。
可是年纪大了以后,谢延堂的性子日渐粘软,他开始想要儿孙满堂了,想要阖家美满,想做一个慈爱的父亲。但谢诵却越发倔强,忤逆不孝,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让谢延堂烦恼,焦躁得很。
此时谢诵站在屋子中间,亦是冷冷地不肯开口,谢延堂以慈父的心情打量着谢诵,实在越看越觉得满意。
谢诵正如一个将要身负重任的人,应该具备的那样:既沉着,又从容,那身不凡的锐气让他犹如静立在松间的老虎,可让人臣服却不能亲近。
谢延堂心中感到骄傲,想把自己由岁月炼造的经验都教给谢诵,可是首先,谢诵必须学会顺从才行。
谢延堂问:“我听说你要给保幼堂建学堂,这件事做得很好!不过,建几间学堂的区区用费,由谢家出资便可,何必把这好事分与别人沾光?”
谢诵道:“建几间学堂确实花费不多,由大家集资来办,可以开创一种风气,让更多的人注意到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
谢延堂道:“这件事你自己做更好,但筹款的事已经宣布了,就将银子挪做他用吧,另找一件相似的事转个去处。”
谢诵反问:“为什么?”
谢延堂道:“当然是为了你的名望!等到学堂开建以后,我会让人把这件事传给皇上,你便立下了高人一等的名声。”
谢诵道:“帮助那些孩子是为了立下名声吗?我以为像你这样的高官,心中是以圣贤为榜样的。”
谢延堂笑着问:“圣贤和名声相悖吗?哪个圣贤会缺了名声?做得好当然要广而告之,这有什么好争论的?”
谢诵道:“是没什么好争论的,但是你不要随便插手我的事。”
谢延堂道:“我是你爹,难道以后别人对我夸赞你的作为,我便冷着脸道:干我何事?”
谢诵道:“如果你真的这样说,我会对你刮目相看,你说,叫我回来是为什么?”
谢延堂烦恼地问:“辛澄,你连这句话也不肯听我的?宁愿不要皇上的嘉奖?你可了解其中的份量?”
谢诵道:“一个简单的助人之举,被精心打算以后,变成了让人羞耻的邀宠谋私。那么,我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名声?”
谢延堂道:“辛澄,你阅世尚浅,所以还不清楚:世上的‘名望’大多都是互相利用……就是这么回事。你只要相信我的经验,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好,其余的都由我来安排,绝不会发生你担心的那种情况。”
谢诵道:“你以为我是怕被非议?我不需要你的‘那种名望’。”
谢延堂像碰上一面石壁,他想:天呐,他的儿子似乎是在山里住傻了!
‘那种名望’可是皇上的恩宠!这至高的荣誉能伴人终身,所带来的好处多么巨大,绝不是轻易就能获得。为了让谢诵成为皇上亲口赞誉的‘嘉子’,他也要在背后好好策划,忙碌一番呢。
算了,不必和自己的儿子较真,谢延堂如此劝说自己:该为他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将来他自会明白。
谢延堂摆正一口气道,“既然你觉得这件事我不必操心,那么再商量一下你的婚事。你上次去余家吃饭的时候,见到了余溪婉是不是?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且品貌双全。余大人也对你赞赏有加……”
谢诵道:“余溪婉不行。”
谢延堂道:“你一直嫌这嫌那就算了,上次说宋家小姐不会做饭,我也忍了!谢家的夫人要会下厨干什么?这次你再敢对余小姐挑剔试试,我看你能堕落到何种境地!”
谢诵转开目光,“不行。”
谢延堂有些生气,“不行也得行,你敢不听话,就会毁了余小姐的名誉。”
谢诵沉默,“所以你不能随便决定。”
谢延堂道:“我是你爹,我就要决定!余溪婉配不上你?哼哼,我看,你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姑娘啦。”
谢诵道:“我已经说了不行,如果你还坚持去余家提亲,就是你的错。”
谢延堂喊道:“我为你操心倒是过错啦?是你在逼我!辛哥儿,你不属牛,却跟牛一般犟。你恨我也行,嫌弃我也罢,不能拿自己的人生当儿戏!”
谢诵道:“我在走自己的路,但你想逼我屈从,只有你认可的路才是‘好路’?你为什么不生多几个儿子来任你摆布?”
谢延堂一怔,误以为谢诵对他续娶了甄氏有怨。
若他心里对此有怨,便是在意父子之情……这么一想,谢延堂还有些欣慰。
虽然谢延堂从来不肯面对,其实对谢诵的母亲元氏也是有愧的,因此低声下气地解释道:“辛澄,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也就够了。别人都是外人,唯我与你是至亲血脉,切不可胡思乱想。”
谢诵对谢延堂的肺腑之言并无触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