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次思考与她的适配度,深觉连灵魂也如此相合。
我并不说假话,可畏畏缩缩、弯弯绕绕的人,又是阿山啊。
阿山爱自由,胜过爱世间万物累积的总和,她愿意去挑战极限运动,在浏览器里搜查过滑翔和蹦极。
“就像重新活过,不觉得吗,顾从西?”阿山同我在山顶呼号,徒手摘星。后来她说,顾从西,我真的好爱你。
爱字太过沉重,我们谨慎着不遗余力去身体力行,而言语分量太轻。阿山,你听我的心脏,加速的跳动不作虚数。
阿山问我,等到白头镇见了冬日的雪,是不是世界也到尽头。
可惜我从未真正走进她的心,原生家庭感情的缺失,逼迫她在自己的城外筑了一道坚固的防护墙,风吹不倒,雨淋不透,一定要有人掏出心脏,用十成十一的热度去融化掉。
我们经常在爱里表现无所谓的态度,像初秋第一场大雨,我以为我带了伞,其实那一层透明塑料薄膜早被戳破,只剩下杆。
我的阿山,她无疑爱我,但她向来讲分寸,一方一尺一寸间,一退一进一步远。
她的爱如同知秋落幕的叶,等来年春,再次生长的也与从前无关。
我们放眼畅谈,阿山轻轻看着我,眼神里也平淡无波无澜,好像望向了遥远处,是她一个人在雪中茕茕孑立着。
我道阿山,你不坦诚。
她却只是笑着,回答我:人类总有一天面临灭亡,到那时我再坦诚,才能为故事画上最终。
她就坐在长椅上,末了再无言语,她凑过来亲吻我,唇与唇贴合,像要把我烧灼。
阿山无数次告诉我,我她之间无法长久,而我也只好但愿梦做完整。既然早知她终将离去,只好求思念的期限,足够长久。
我情何以起,情何以堪。少年人张牙舞爪的爱,正如秋日一般短暂。
我忽然很想回到十年以前,她的父母对她很好,我吵着要吃她手里的冰糖,阿山趾高气扬着说:笨蛋,和我去探险,就分给你两颗。
目光又穿过时光,毕业典礼的第二天,是我与她的终章。
其实我仍旧像初次心动时同样爱她,但阿山其实感情淡漠,她的爱总有一天消磨殆尽。
阿山不信永恒的话,所以我不透露爱是真假。
为她收拾行李的那天,我们的房间还插着我送她的两束花,人们常常说着向前看,不回头走的路又能走多远。
我听见阿山的手机放在电脑桌旁,扬声器里播放着《天空之城》,她喜欢同我收拾屋子的时候,音量开到震耳欲聋。
歌曲刚到高潮,人们却道结尾。
时隔经年,我不记得是否与她曾经互诉衷肠,无眠的夜里感叹过现实的悲怆。
我想,我的阿山好聪明,会在离我远去的日子里大放光芒。
而我在她头上看见那根银丝时,心里竟然有一些短浅的慰藉。
白头虽无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阿山走后,我们有一些极其短暂的联系,她过得是否安好,在这个偏远的镇子以外,又是什么模样。
我们从不诉说思念。
那个冬天,她给我打来视频电话,入目是一片晕人的白。
“顾从西,你看,下雪了。”
彼时我站在镇子上最高的山,信号并不良好,视频里的画面卡成一帧一帧,只是听得清她说话。
我抬手寻找信号好一点的地方,这时候,她的屏幕忽然面向自己。
我很快把模糊的视频截屏下来,阿山冻得鼻尖发红,很高兴地向我介绍。挂了电话后,我才重新翻找。
那张截屏里有阿山的一只笑得弯弯的眼睛,一只通红的耳朵,背景里有几个人,再往后,有一座大山。
那座山远远要比我脚下的更加敦实高耸,漫山铺遍了刺眼的白,与云相接,天山一色。
白头镇所处的地理位置温暖如春,而我却如临寒风。如此清楚地察觉,我与阿山的确越发遥远,人生路线已然不再相交。
山也迢迢,她也迢迢。
我们不算兰因絮果,恰是一场难得的爱,我落地生根,从未生出离开的想法,而阿山是野草。她生生不息,是一名流浪者,或许四海为家。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心脏也逐渐分离,曾经骨肉穿插在一起,如今大道扬天,相隔两岸。
每个人都在自我欺骗,生活总会把百事万物隔离成个体。没有万般好的完美结局,人们学不会挽留,也难以并肩行走。
再后来我印象里的冬季,总是那个不喜白裙的女孩笑着从我的视线里走开,招手说再见,然后去往银白的世界。
梦里常听她笑言,认识你很高兴啊顾从西。
我何止只想相识。
后来那一年,一场百无聊赖又居心叵测的赌局,我又输在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