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骞
两年后,秣城东,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中,一名少年翻墙而入,将肩上搭着的数只野鸡、野兔尽数放在院中石桌上。
听到动静的高迎娣从正房出来,见是他,便打趣道。
“阿骞,你又来我们家蹭吃蹭喝了。”
少年咧嘴一笑,“迎娣姐,我也不是白吃白喝的,你瞧,今日我打了五只野鸡、三只野兔,全送给你。”
“这么多,我们可吃不完。”
“吃不完就分我一点吧,你上次烧得野鸡羹鲜美无比,我爹到现在还记挂着。”
“好好好,也就是我家小姐心善,让你们父子俩住在隔壁,不收你们租金,做了好吃地还得分给你们。”
“我虽然没钱,倒是有把子力气,武艺也还过得去,迎娣姐有什么脏活累活尽管招呼我,我住在隔壁也方便保护你们。”
高迎娣失笑,“秣城这么安全,哪用得着你保护?再说了,这城中有守卫,我们还有……”暗卫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高迎娣立刻噤声,转头提起一只鸡,“今日这野鸡倒是挺肥……”
少年也未细究,环视院落一圈道,“对了,吴姐姐去哪里了?今日怎不见她在院中做陶器?”
“小姐去城中买酒了,家里的青梅酒快见底了。”
…………
夏侯妍和惜悦同乘一车,购置完青梅酒,又去街市添了些日常用具,不知不觉已到了申时。
困意袭来,又兼口渴,她便带着惜悦去了城中的金明馆喝茶。
金明馆是秣城中首屈一指的茶楼,烧得是道地的江南菜,煮的是吴主孙皓盛赞过的青砖茶,更难得的是有位常驻说书人,天文地理、乡野趣谈、宫闱秘事,无所不知。每每开讲,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同样的事情,由他的口说出来并略加点评,总比别人多几分意趣,因此每逢他在,金明馆便座无虚席,热闹非凡。
今日恰巧这位说书人在,夏侯妍来了兴致,带惜悦拾阶而上,在二楼雅间落座。
一口清茶还未入喉,便听得楼下传来抑扬顿挫的男声。
“……如今这曹魏天下,主弱臣强,表面上姓曹,实则已归司马。”
夏侯妍一怔,握住茶杯的手收紧。
“小姐,快尝尝这茶好不好喝……”惜悦想拿茶来叉开话题,却完全抵不过说书人洪亮的声音。
“要说这司马家,早年间也是魏国忠臣,战功赫赫,只是如今这位大将军司马昭,却未必安于人臣之位。据说魏帝已特许其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且魏帝要加九锡,司马昭还谦辞不受。”
“诸位可知,昔日的魏武帝在汉献帝时,也曾有这种待遇。”
人群中响起嗡嗡议论之声,说书人摆摆手示意众人停住。
“不过,,那就是淮南。自曹魏宗室曹爽被诛,淮南已乱了两次,每次平乱,都要消耗一位司马。司马懿平了一乱,没几日自己也死了;司马师平了二乱,自己也把命搭上了。诸位以为,若是淮南再有一乱,今魏国大将军司马昭,是不是也得跟着陪葬?”
夏侯妍忽觉喉中茶水苦涩难耐。
“关于这位大将军,还有些隐秘传闻。”
说书人说到此处,故意停了一下,见四座皆静,他才满意地继续。
“据说,他前年成亲之时,声势浩大,洛阳城内十里红妆,魏帝、太后、百官皆去祝贺,却无人得见那新妇真容。”
夏侯妍想,今日或许不该来这茶馆,两年来,她刻意避开一切有关司马昭的消息,不想却在此迎头撞上。她应该立刻起身下楼,可不知怎的,身子却似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承认吧,其实你很想知道,他娶了谁。
心底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
他自然是可以娶妻的,他也应当娶妻。可是……
“其妻王元姬,乃是北海王氏女,世家大族之后,素有才名,嫁入这大将军府,却仿佛见不得人一般,既不出来拜谢皇帝太后,也不宴饮府上宾客,着实令人费解。诸位以为是为何?”
夏侯妍只觉一颗心高高悬起,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有人说,这王元姬早已去世,司马昭对她爱恋极深,捧着她的灵位成亲。若此说为真,这位大将军倒是世所罕见的痴情种。”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也有人说,娶妻只是个幌子,这司马昭实则有断袖之癖,最爱重的,乃是他身边一名近侍,此人曾随他征辽伐蜀……”
往事种种忽然齐齐涌上心头,夏侯妍心头一酸,一滴热泪砸入茶水中。
她抬手擦了下眼角泪痕,霍得起身,“惜悦,咱们走。”
“是,小姐。”
惜悦跟在匆匆下楼的夏侯妍身后,想要出言安慰劝解,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将手中帕子攥得紧了又紧。
…………
这一晚,夏侯妍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