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令山河
眠愁路边,古树下。
柳静姝背着两个包袱,和一个颈带骨埙的姑娘站在一起。
“宴歌姑娘,已经快到约好的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人来?”她将两肩上的包袱提溜上去,抬头颇为不安地,望了眼这天。
浓云聚拢在上空多时,带着一股诡秘的宁静,压得地上的人喘不过气。一些人家的屋瓦已经泛起一层银白的光芒。
那条路上仍旧没有他们的身影,她扭头,看见宴歌也是一副不安的模样,不过比她好些。
宴歌摸上颈间的骨埙:“堂……”
戏还演得有些生,意识到称呼不对,她连忙改口:“池公子既然要我在这保护你,我便不能离开这。再过一刻,要是他们还没消息,我便吹响骨埙,叫人去探查他们的情况。”
两刻钟前。
眠愁路的另一端。
沈牧仪已经换了个装扮,异域白衣的少年彻底消失在浔栖的土壤上。他和池霁伏在路边的小山包上,只等那几辆囚车出现。
他们身后站着四个人,稍远处,曲水亭里那个小二正仔细盯看着路况消息,加之柳静姝身边的宴歌,醉语堂在浔栖的人已是倾巢出动。
“平溪、平溪!”有人喊那小二,“囚车还没来?”
声音极小,只有一股气音,平溪他根本没听见。四人推着两块大石头,无法。
刚想再叫他一声,便被尖锐的笛声呛了回去。
来了!
他们一使劲,两块硕大的圆石便顺着坡轰隆隆滚了下去。伏在一边的沈、池二人飞身而下,与圆石一道拦住了囚车。
尘土纷纷如雪,囚车前后三十来个人连忙拿袖子挡住眼鼻。
“他娘的,我就说这鬼天气还不如再等等,等它下舒畅了我们再走也不迟!”
谈柯走在队伍最后,离那两块圆石最近,别人都睁开了眼,就他还眯着。他伸手想要揉掉眼里的沙,耳廓微动,听见了几道忽近忽远的剑声。
忽感不对,他捏紧腰间弯刀,猝不及防就挨了一脚。
“你猪脑子啊?给老子睁开你眼睛看看,是几个不知死活的来劫囚了!”涂邵气急败坏,侧身低腰挡下沈牧仪一剑,转头又踹了谈柯一脚。
谈柯被踹得一个趔趄,忍着不适睁开眼,银光直挺挺朝他冲去!
他手忙脚乱举起刀挡下这剑,便看见面前这个颀长精瘦的黑衣男子一歪头,眼里一股讥笑。
谈柯暗道不好!余光瞥见地上已经躺了的几个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股被戏弄的恼火涌上心头。
黑衣男子身后,两方人马虽混战在一起。
但除去地上魂归西天的那几个,他们的人数优势已不再。
刀与剑撞在一起,撞成了一个“十”字。谈柯横着刀,蛮横发力,逼得池霁后退了两步。
“小心!”
池霁身后鬼祟冲上来一个身影,在沈牧仪那声“小心”前,他便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
他在刀剑下冷笑,右脚一个定步刹住了后退的步伐,手上挽了一个剑花,只两下,又将谈柯逼退回去!
身后来人愈近,在短刀触及他肩背的刹那,池霁斜侧过身,刀尖擦过他手臂,却没能划伤他分毫。
池霁左脚旋了过来,猛一使力踹上那人胸口,一脚将他踹到了泥堆里,漾起一股迷尘。
他轻松站定:“哼,真以为小爷是吃素的?”
熟悉的声音穿过那些弥漫的黄尘,像是一汪清泉,让囚车内无力垂死的少女猛一抬头。
她的眼眸清澈无比,除却山川与树,只剩下黑衣少年的轮廓。是那年夏季玩刀时的不羁,清秋时的别离,再遇时的,希冀。
池霁就那样站在江挽楼的对面,他微歪了头,无奈又宠溺地朝她眨了下眼。
手中剑笔直朝身侧的人刺去,面上却仿佛与这一切无关。
即使他遮着脸,江挽楼也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他想要说的话。
——我来救你了,所以,别怕。
继而,热血溅上刀尖。
“唔!”
剑与刀的拼杀在阴云下沉默上演,镇抚司此行虽有三十来人,但皆不是什么武功上等的,沈牧仪解决起来并不费什么力气。
不一会儿,这群人已经踏上了黄泉路。只不过,还有涂邵和谈柯这两个人麻烦点。
这两个人爱来阴的,滑溜得如同泥鳅般。
而这截路后方已被堵死,另一端又有醉语堂的五个人堵着,谈柯退无可退,忽瞥见囚车内的人带着的枷锁。
他在死角里掏出了一串钥匙,在池霁飞身前来的刹那,他猛得一扔!
钥匙被丢入旷野再寻不见!
“你!”池霁将剑擦着谈柯的脸,插入了他身后的石壁内,转头着急朝沈牧仪道,“你快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