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只有忌日的告白
很难愈合。
如果可以重来,他甘愿千疮百孔。也不再受伤一次,退后百米之距。
“喻澄。”少年嗓音沉闷,单挎肩包,擦撞他左肩,倒退而行。
他错愕得不算明显,单手插兜,笑问:“怎么没去学校?”
“能别提这事吗?”少年没停,挠挠后脑,低头看向地板,“跟我妈吵架,操场呆了一天。”
他驻足不走,严肃凝望,一本正经地劝:“沐言。怄气没用,学习才是唯一出路。相信我,未来的你,不会后悔。”
“哎哟!小澄子!一天没见,你怎么苍老十四岁?”沐言搂过他肩背,意欲看穿他心思。
他老吗?
三十岁很老吗?
他怒然离去,没告明原因,丢沐言一人原地苦思。
亏他把沐言当兄弟!三十岁的沐言,成天衣冠楚楚,还不如他年轻呢。
“等等…我今年十六?”他打量身上穿搭,和三十岁的自己,霄壤之别。
是他疯了,还是沐言疯了?
他狂奔回家,一路冒失跌撞,擦破几处洁肤,顾不上红印,破开喻家老宅。
“妈?”背包砸向地面,扬起三层烟灰,鼻尖却闻不见尘味。
他没什么话想说,牢牢抱紧妈妈,吸取那股天然肥皂味。
因为以后的他,特别讨厌肥皂。
喻澄擦拭黑发,坐在镜子面前,反复欣赏十六岁的小喻澄。
“虎牙还在。我还是这么帅气。”他对镜痴笑,珍惜与虎牙相伴的机会。
咚——
碎窗玻璃被石块砸出声响,惹得他心烦意乱。
“小澄子。小——澄——子…”窗缝溜进少年轻唤。
一团白纸投出窗外,坠落少年蓬松头顶,轻飘飘,没痛感。
喻澄推窗低咒,“沐言,再喊,把你噶了。”
沐言“略略”两声,实在欠揍,没忍住,又砸他一下。
恍惚间,喻澄看见三十岁的自己,无力倒在血泊之中,嘴里轻念“阿栀”。
他心口剧痛八秒,八秒过后,渐缓平静。
“小澄子,想什么呢?”沐言晃荡长腿,撑住双臂,后仰看天,“今夜月亮真圆。心情舒畅不少。”
喻澄顺天空看去,夜幕如画,月圆皎亮,繁星闪烁,美极了。
这是二零零九年。
这一瞬,他有记忆。
他认真看向沐言,直接问:“你相信,死而复生吗?”
沐言垂眉摇头,他不信什么人生可以重来之类的胡言乱语。
“可我信。”喻澄目光坚定,“二零二三年八月八日,是我的忌日。”
“没有葬礼,没有悼念,没有坟墓。”他闲散说,“记得偷摸给我烧纸钱。”
他看起来,没开玩笑。
沐言不信他鬼话,二零二三年早得很,先熬过三年高考再谈以后。
他只笑笑,反正没人会信。
喻澄不是喻澄,他来自二零二三年八月八日,缺席一场只有忌日的告白。
“他真…他当真死了?”厉栀满眼惶恐,坚信他没死。
沐言也不愿相信,这封通知书以邮件形式发送他邮箱,很突然,没时间接受。
毕竟,八月八是厉栀生日。也是,喻澄忌日。
她冷笑了声,缓缓抱紧双臂,抱住那个无助的自己。
西装披盖薄背,寻得一丝温暖,心却如死灰般沉寂。
她怔会儿,不抱希望地问:“我们,怎么祭奠他?”
沐言不想挫她希望,“等过头七,等这阵风吹过,我们去爬山。”
“懂。”厉栀淡回。
喻澄惊醒,急喘倾吐“爬山”二字。
为什么梦也这么真实?
重生,还是通灵?
他熬个通宵,还是没想明白。
每天拖着躯壳上学放学,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灵魂是三十岁的喻澄。
或许是重生,因为他记得厉栀。
或许是通灵,因为他还是记得厉栀。
记得厉栀说过,记忆是对过去的重组。如果他想改变过去,必须拆散记忆,重新搭配组合。
濒临死亡那八秒,他没别的念想,唯一遗憾是,此生没向厉栀告白。
他暗恋厉栀十三年,与她交好十三年,终于有望在第十四年立秋向她告白,老天跟他开玩笑,让他死在她最期待的三十岁生日。
等他死后,告白迟来,阴阳相隔。
喻澄不在乎厉栀什么时候爱上他,丘比特迷路三十年,还缺这几年吗?
他去爬山。
眼前似乎浮现厉栀身影,她穿着浅灰登山服,背着沉重书包,面无表情,像个爬山机器人。
人潮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