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活啊的?
宁松晚的见识自是比她要多,仔细推敲一番画中细节,分析道:“这幅画虽无钤印款识,但画中伶人穿的是前朝宫服,他们是大梁宫里的伶官。坐在上首的男子虽穿常服,前襟处却绣有暗龙纹;女子头上簪的金步摇,是凤凰式样;而中间这个红衣少年……”
顿了顿,她才解释:“依前朝旧律,非帝王与储君不可著朱。朱红,是谓皇室正统。”
乐心豁然瞪大双眼:“所以这上面画的是前朝帝后,还有那个小太子?”
宁松晚开口欲答,里间传出赵叔烦躁的声音:“你们怎么还在磨蹭?再不下山天就要黑了!”
宁松晚不敢再耽搁,匆匆将画卷好揣入怀中,带着乐心出了门。而阿照也已探明线路,下山时挑了最近的一条。
乐心给阿照讲了那幅奇怪的画,阿照禁不住好奇的问:“姑娘,您说那画是什么人画的,值钱吗?”
“若我没认错,那画纸应是粉蜡笺,这种纸便是宫廷画师也用不得,只有……”即便是在深山野岭,宁松晚还是谨慎地睃巡一圈,才压低声量道:“帝王堪用。”
乐心和阿照皆是一怔:“哀帝自己画的?”
她们整日跟随在宁松晚的身边,自也听说过粉蜡笺,那是专门用来拟写圣旨的一种纸,由多层上等宣纸经复杂工艺粘合后制成,难怪瞧着挺厚实。
“这么说得很值钱吧!”阿照惊喜道。
宁松晚却轻叹一声,心情莫名沉重,“哀帝是位仁君,但也因为太过仁慈,才被义兄夺了江山。如今国号未换,天下却亦了主,萧梁成为孟梁。画上阖家熙熙融融,可画中人却早已相拥于火海。”
乐心也不免生出同情,同时还有一丝期冀:“奴婢听闻,那位小太子最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万一还活着呢?”
宁松晚无奈的笑笑:“于他而言,亲眼目睹国破家亡,父母双死,即便初时有颗仁善的心,经历这些后只怕也会变得阴暗扭曲。他若真活着,不是这个世界揉磨他,就是他来揉磨这个世界。”
就如每条恶龙都曾是屠龙少年。
她们边说边走,突然三个人一起驻了足,目光齐齐盯向远方的山腰处。盘曲的山路间,竟有一辆马车在疾驰。
宁松晚她们原本也是有马车的,可到了山脚便不得不改为步行,因为上山的路只有陡峭石阶,没有马车可行的坦途。
那这辆马车是如何在曲径石阶中自由穿行的?
落日衔上山脊,待那辆马车转过几处崚嶒的奇石,离她们越来越近时,宁松晚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心中更为震撼!
原来为马车效力的并非马驹,而是人。十数个轻功了得的护卫抬着它,脚下不时在山石上借力,如踩流星一般快速行进。两匹白驹被牵引着四蹄离地,远远看去就似天马奔腾,拉着云辇里的仙人降入凡间。
三人怔忪之际,马车已到了近前,宁松晚惊得后退了几步,马车正好停在她先前站立的位置。落地时的上行风掀起了车幔,露出车里“仙人”的神姿。
男子长发未束,绸缎般倾泻在身后。狭长的双眸轻阖,猎猎浮动的素袍宽袖沾染了晚霞的薄红,越发将人衬得清滟独绝。
明明是副矜贵相,却因着半截琉璃面具和懒散的坐姿,生出两分妖冶惑人之感。
宁松晚直觉此人危险,拉着乐心和阿照向一旁退,语气极为谦让:“对不住,挡了阁下的路,我们这就离开。”
“站住!”
男子虽是在喝令她们,语气却不重。既像穿林而过的风,寻不着来处。又像冬日里的雪,裹挟着清清寂寂的冷冽。
宁松晚看着他的双眼缓缓睁开,心越揪越紧。她见过望京县令升堂时的眼神,那种官威赋予的压迫感的确让人忐忑,但也只是忐忑。而此人的眼神里没有威戾,却无端令人惶恐,仿佛生来便带着凛凛天威,不容冒犯。
“你们刚刚见过赵宝德?”
宁松晚虽未听中人说起过赵叔的全名,但想来应当就是此人口中的赵宝德,但她并不想惹麻烦,摇了摇头:“我们不认识阁下所说之人。”
男子视线微移,乜向乐心:“那这些画是哪来的?”
宁松晚心脏抖了抖,十几幅画背在竹篓里委实点眼,想瞒都瞒不住。难道此人也是冲着赵叔的画来的,却被她抢了先,因而怀恨?
正迟疑着该如何化解,车窗内已然伸出一只手来,显然是在示意她将画拿过去。宁松晚知道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她瞬间就明白了赵叔为何忍心割爱并搬家,看来是知道自己的画被盯上了,预感到了危险。
夕阳西沉,暮寒如刀。宁松晚心知在这些武功高强的护卫面前,阿照那点功夫不过是花拳绣腿。就在余光瞥见有人迈出一步打算硬抢时,她突然对车内男子露出个讨好的笑:
“原来阁下也是爱画之人,既然真心想要品鉴,我自不会小气。乐心,还不快将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