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众人密谈良久，各自散去已到定昏，柳奴无视那些或敌视或嫉妒或无可奈何的目光，堪堪落在最后迈出大门，独自走入暗巷。

夜落将眠，星星点点的碎光嵌在半空，沉寂之中不乏暗藏的玄机，晦暗难明。

柳奴一跃而起，轻落在一处屋檐上，遂快步往柳宅奔去。

疾风如利刃般刮过两颊，亦未曾让他减速分毫，不日便要启程离京，他与宁锦相处的机会不多了。

就在此时，面前巷口出现熟悉的人影，柳奴骤然停止步伐隐于暗中。

如蛰伏的头狼紧紧盯视猎物，猎物却浑然不知自己已入绝境。

李怀荃面色阴沉，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与往日俊朗风度截然不同。

“事到如今，你想变卦？”

他对面之人赫然是放款设计苏莹莹的罗子钱。

罗子钱满头薄汉，显然十分煎熬，“毕竟那是我的亲骨肉，若就这么白白死了，家中老祖宗定然饶不了我。”

“唔，据我所知，你罗家除去底下的祖宗，还有太夫人安在，你哥哥罗子君一妻二妾，膝下两子一女，大儿子刚满五岁，小儿子仍在襁褓之中，对罢？”

罗子钱的面色随着这话逐渐发白，双膝止不住地颤抖，过了良久，他似下定决心，咬牙道：“一切任凭李郎君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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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浓稠，紫婺院内灯火微阑。

柳奴踏入内室，一眼便瞧见身着素衣的宁锦倚在软榻上，手捧不知名的话本打盹儿。

宁锦今日在铺子里忙活一日，困得不行，看了没两行字就睁不开眼，嘴唇还残留蜜饯上的白糖粉。

柳奴崩了一整日的心弦骤然放松，奏出淡淡的涟漪，他立在原地，待身上的夜凉彻底散去，才轻手轻脚地踱至榻旁，一把将人捞起。

宁锦被惊醒，还未开口便听他柔声道：“去床上睡。”

反搂住他的脖子，不由就着烛光细看五官。

剑眉入鬓，清澈干净的眼睛总能牢牢吸引她的目光，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看似寡情却又在亲吻的时候热情如火……

真真是她见过最俊的儿郎！

宁锦仰头在他侧脸“吧唧”亲了一下，满眼欢喜。

柳奴快速看了她一眼，却不像往常一般回应，将她放到床上后，正了脸色，一副有要事的模样。

殊不知他心里慌乱如麻。

此去江北时日长久，留她一人在这柳宅，实在是放心不下。

再者先前并没与她商量，若她生气发恼，那他就，他就回了二皇子，不去办了！

正想到一半，宁锦开口：“你要离京？”

一腔乱麻瞬间消失，柳奴与其四目相对，抿唇点了点头。

宁锦勾了勾唇，松快道：“朝廷上下皆被江北之事搅得不安宁，就连市面盐价都提了一成，二皇子全权负责此事，定是首当其中被官家责备，你投入他门下，献计出策也是份内之事。”

“只是我没想到，你会亲自前往。”

见他方才眼神躲闪，宁锦就已猜到七八分，他立功心切，若想快速提升在二皇子跟前的地位，眼下便是最好的机会。

可江北路途极为遥远，当地贫苦交加，那旁太子又虎视眈眈，冒这个头实在是危险。

宁锦嘟起嘴，“能不去吗？等我将私盐贩笼络成一条心，说不定有能力与柳家抗衡，不必你如此冒险。”

这话听来任性，可满满的不舍与情谊表露无遗，柳奴内心软成一汪水，“我是男子，怎可躲在你身后？阖该挣得一片天，让你生活无虑，而不是整日费尽心思与人争斗，我不愿让你再受委屈。”

宁锦在他眼中看到灼灼的光亮，鼻尖发酸，软软靠上宽厚的胸口，贪婪地闻着那股清冽的气息。

“那你走之前都得抱着我睡。”

柳奴轻吸一口气，体内的火被她三言两语便勾勒出来，只得闭目静心，熬过这悸动难捱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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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宁锦起了个大早，随意收拾了一下便要带着芊芊去蔡京河购置一番，江北缺衣短食，要备的东西可不少。

谁料有人比她更早，苏莹莹不请自来，坐在院中摇着扇子，见到宁锦，甜甜道：“姐姐这是要出去呀？我有事要与姐姐相商，不耽误这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