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程野将车停在路边的一家小卖铺前，安然坐在车上，隔着头盔面罩打量这个一眼就能看到头的镇子。

其实，刚拐进来时，她就觉得熟悉，只是不确定。

她来过这里。

确切地说是路过。

就在她上山那天，当时已经凌晨了。因为忙着赶路，情绪又一直绷着，等察觉出不舒服时，才想起已经一整天都没吃没喝了。

再加上走的这段路全是荒山峻岭，体力值已经消耗到极限，所以，当她看到竖着某某镇的路标时，也没管晚不晚的，直接就进来了。想着既然是镇，那肯定就有卖东西的。

不过，等她进来后，发现和她之前见过的城镇不太一样。

太安静了。

静到让人觉得诡异。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外，一点动静都没。

而且，整条街都是黑的。正常来说，只要有人生活的地方，就算再晚，也不至于一点光亮没有。

可安然围着路来回走了好几圈，别说是卖东西的，连个人影都没发现。

路边零散的几幢老房子，也全都关门闭户。

当时，她还以为找错了地方。

安然是看到正前方立着的几根木桩，才确定那天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六根木桩半长不短，且粗细不均，她站着刚好到肩膀的位置。

柱子与柱子之间用铁丝连着，圈成一个半大长方形。那天她靠在这里休息时，并知不知道原来是个小型市场，还以为是废弃的草场或者牲口圈。

安然透过头盔的棕色面罩看过去。

里面没什么人，只零散着几名商贩，而且看上去都不年轻了，甚至可以说老。他们蹲坐在地上，守着身前的竹篓，互相也不搭话。

安然看不见里面装的东西，不过，能看出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部名为《消失的小镇》的恐怖片。

倏地，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买烟？”程野停好车，回头见她一直盯着市场的位置，于是，问了句。

也不知道是被恐怖片的情节吓得，还是看的太专注了，安然此刻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呆，程野问完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

“啊，不，不买。”，安然摇头，说完又觉得不对，紧接着又补了句，“买，但不买这个。”

竹篓里装的是旱烟叶。

她闻着味儿了，风一吹，直呛鼻子。她抽不了那个。

“想买人也不卖你，一会儿有烟厂来收，你才买多点儿，不够捣乱的。”

程野拔了钥匙，从车上下来，下来后，见她还坐着没动，又抬手敲了下头盔，“下车，不是要去超市。”

安然转头，看向一旁的“超市”，都不用进去，站门口都能把货架上的东西看全。

“要不...”，安然犹豫了下，完全没下车的意思，“要不，你帮我买吧”。

因为求人帮忙，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闷在头盔里，瓮声瓮气的，听起来像是撒娇。

程野眉毛一挑，哈了声。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身体往车上一靠，伸手从裤兜掏出一支烟来。

没明着拒绝，但态度很明显。

许是也察觉出这么使唤人不应该，于是，又补了句。

“我给钱。”

程野抽了口烟，隔着烟雾看她。

不然呢？！

白使唤人不说，还得搭点钱。

当然，这话也就心里想想，不可能说出来。因为就不是钱的事儿，本来就没想干啥，所以，不必要的殷勤还是别献了。省的一会儿还得多费口舌解释，他怕麻烦，尤其和女人之间的麻烦，不是道理能讲清楚的。

安然见他没拒绝，只当他是答应了。

眼睛四下看了看，等旁边经过的人走远了，才从半敞开的外套里拿钱。拉链都拉开了，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一位，于是，抬头看了眼。

程野识趣，没等她表露出意思，就将头撇开了。

还挺谨慎。

程野弹掉烟灰。

看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又觉得可笑。

多余，这年头谁身上不装点钱，大大方方的才没人惦记，越是遮掩，就越是容易被偷，何况还表现的这么明显。

程野垂头要抽烟，举到嘴边才发现只剩下烟屁了，抬手往靠近墙角水汪里扔到时候，伸出去的手一顿。

余光中，五沓红色的纸钞整整齐齐，因为中间白色绑带还没拆，所以，一目了然。还只是露在外边的部分，看口袋凸出的程度，下面应该还有。

程野眼睛快速眨了眨。

屏息凝神间，一股浓重的油墨味儿扑鼻而来。

全是新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