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儿水
灵珑从河边洗衣回家,见牛铁柱操着三尺铁瓜锤啪嗒啪嗒穿过街市。灵珑忙拦住铁柱,铁柱黑脸涨得通红,说是穆绍庭欺负妇孺,他牛铁柱要替天行道,去除了他。
灵珑心知憨傻的牛铁柱不是穆绍庭的对手,怕出了意外,便跟着牛铁柱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来到了柳七嫂破败的院子里,却见穆绍庭得意洋洋坐在院中,身边是富贵、吉祥、招财、进宝四个小厮。
柳七嫂抱着女儿柳琴儿瘫坐在地,掩面哭泣。
吉祥翻着账本颇不客气地对柳七嫂说道:“前年至今租子是三石二斗,折合成现钱便是三贯二百文,加上你家柳七陆陆续续来借的,一共是七贯八十文,另外上次你家柳七去满庭芳,摔坏了好几个玉盏玉碟,算个三贯钱,这都是经过柳七画押确认的。一共十贯八十文,抹去零头,算你十贯。”
柳七嫂呼天喊地道:“那挨千刀砍脑壳死的柳七躲了起来,穆少爷,你让我们这对孤老弱女拿什么还?”
穆绍庭不满意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因为考虑到你家的情况,我的利息只收了千分之五。柳七嫂,你去外面打听打听,这个利息哪里能得到,就算是吃斋念佛的放债,也要收至少一分的利息。”
柳七嫂道:“穆少爷,你行行好,再宽限些时日,我再想想办法。”
穆绍庭道:“你的办法便是没有办法。你家那头耕牛市值五贯,剩下的五贯就让柳琴儿去绩织坊上工还债吧。”
柳七嫂抱紧女儿道:“不行,我家女儿年纪小,从来都没让她干重活。”
吉祥道:“还小哩,放乡下,都配人家了。”
招财、进宝两个小厮去牛棚牵牛,柳七嫂晃着身体抱住了招财一条腿,嘶哑的嗓音与漫天土尘搅和在一起:“柳七靠不住啊,我们孤儿寡母就靠这头牛干点拉货营生,你们牵走我的牛,就是在剜我的心了。”
吉祥二话不说,上前对着柳七嫂的手便是一顿猛踹:“让你不松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欠钱不还的腌臜婆子。”
灵珑扑身去拦,身边铁柱唯恐灵珑吃亏,挥着铁瓜锤就往吉祥身上扫,吉祥忙不迭退后,左躲右藏,明显处于下风,招财、进宝赶紧去帮吉祥,几人打得不可开交。
在这种场合,穆绍庭并不想被灵珑见到,他叹了一口气上前准备扶灵珑,灵珑并不正眼瞧他,小心扶起柳七嫂,见她双手红肿青紫,心疼不已。
“讨债而已,何必伤人?”灵珑看着穆绍庭道。
“这都是她自找的。”穆绍庭冷冷地回道。
“有话不能好好说?”
“不能,我不是菩萨,我是个做生意的,我只认钱,这种欠钱不还的无赖不值得我好好说。另外这些事本不是你一个外乡人可以插手的,如今虽说黄泥岭的土匪窝被我一锅端了,保不齐还有个别漏网之鱼,你还是多在家中待着,省得一不留神又被土匪劫了去,我可再没工夫来救你。”
一席话奚落得灵珑脸红不已,却不知道如何去辩驳,却见穆绍庭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一记铁锤的弧线从她刚刚站立的位置重重划开。
灵珑用力甩开穆绍庭的手道:“谁要你救了,你以为这天下就你一个能人。”
穆绍庭不再理会灵珑,示意三个打得正欢的小厮住手:“行了吧,三对一有脸了还。”
随即,穆绍庭盯着柳七嫂道:“宽限你十天,十天不还钱,我也不来拉牛抢人了,我直接告官,送你去坐牢。”
说话的功夫,穆绍庭带着四个小厮扬长而去,留下哭成一团的柳七嫂母女。
安慰了柳七嫂母女,灵珑回到家将此事告诉兰伯,兰伯叹气道:“世事纷扰,若借钱是真,千分之五的利钱着实不多,不能因为柳家穷穆家富,柳家就可以贫弱为由不还钱。”
“可穆绍庭不该纵仆打人。”
兰伯道:“他一个乡间纨绔,又不是寺庙菩萨,有什么该不该的。”
见灵珑迟迟不说话,兰伯道:“让那柳琴儿上工还债不是不可以,至于耕牛,这穆绍庭倒不必赶尽杀绝。”
灵珑心想我可不愿意去求穆绍庭开恩。
傍晚,灵珑和牛铁柱去给柳七嫂母女送粮食,却见柳琴儿在院子里掏蚂蚁洞。
灵珑拉过柳琴儿道:“柳七嫂身体也不好,你父亲又不管家里,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懂事些,为你母亲减轻些负担。”
柳七嫂扶着门框站着,用尽力气说道:“她也就才满十四,身子跟我一样弱,若是送她去上工,我于心不忍,可我这身体,又不中用。”说话的功夫又嘤嘤哭起来。
灵珑轻声安慰柳七嫂,待她情绪稳定才慢慢开导:“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女孩儿是娇客,本该千娇万宠,只是依我看教她一项技能,让她能自食其力比起终日在家无所事事更有益于她。那穆家的绩织坊,每日上工也不固定,你若是怕琴儿吃苦,做半天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