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儿水
扭头又对柳琴儿说:“听说你很羡慕我有厨艺,那还不是小时候便跟着兰伯在钱塘各个酒店帮忙,多看多听多练出来的。若一味贪玩惫懒,最终也是一无所成。去了绩织坊,你好好跟着师傅学,等还完债,自己攒钱买机器,自己织布自己卖,手里有钱,也不会看着人家衫子钗环,徒生羡慕。”
灵珑的话让柳琴儿动了心,自打灵珑搬到清安县,她就一直很仰慕这个大自己几岁的神仙姐姐。不光是她做得一手好菜,更是落落大方、知书达理的气质打动了她。
柳琴儿自己愿意去,柳七嫂也不拦着,毕竟自己这四壁漏风的破家实在是很难再给女儿庇护。
从柳琴儿家出来,灵珑见院里竟然有一棵粗壮的皂角树,饱满的皂荚挂满枝头,长势喜人。
“这皂角树倒成熟得早。”灵珑道。
“我和娘都用来洗头,灵珑姐姐,你若是要,我帮你取点。”
“皂角米可是养心通脉、润肺滋脾的好东西,对你娘的病也有好处,对我们女孩也好,可别浪费了。过几天我得空了,帮你把皂角米剥出来晒干,可别浪费了。”
过了一夜,穆绍庭早起练剑得知柳七嫂家的柳琴儿去了绩织坊上工。
吉祥问穆绍庭柳七嫂家的牛还牵不牵,穆绍庭表示算了,让柳琴儿多签几年契约,织布慢慢还吧。
也不知是不是天热心燥,这剑练得就是不得劲儿,一招青龙飞天,凝滞晦涩,活生生变成了黄鳝出洞。
索性将剑丢到一旁,摇着一把川西白洒金小折扇上街闲逛,不出意外,逛来逛去还是奔着下西街而去。
跟着的招财不是很理解,自家的铺子基本在上东街,公子怎么最近老爱往下西街跑。
灵珑正在采买水果菜蔬,并喊上铁柱当搬运工。她一身桃粉衫,立在青梅摊前,寻思着做个青梅酒、青梅煎放到面馆,肯定很受欢迎。
一抬眼见对面街沿下立着个熟人,而他也正往自己这边瞧。
灵珑假装没见到他,有一搭没一搭跟身边铁柱说话,笑容浓烈,顾盼生辉。
“招蜂引蝶。”穆绍庭直直盯着灵珑,轻声骂道。
招财觉得奇怪问自家公子:“公子是说灵珑小姑娘。”
“光天化日有说有笑,又不曾婚配,难道我说错了。”
“公子是高看牛铁柱了。那灵珑姑娘生在钱塘,听说上门提亲的人踏破门槛,她如何看得上牛铁柱,左不过当他是拉货牛罢了。兰伯家又没请佣人,总不至于灵珑姑娘自己搬东西吧。”
话虽如此,就算是对牛谈笑,也不应该。
穆绍庭将扇子啪地一合,袖子呼地一甩,扬长而去。等灵珑抬眼看时,早就不见了影,于是她几乎是自动地恢复常态,眉间染上一层不易觉察的落寞。
过了些日子,本来在绩织坊干得好好的柳琴儿突然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柳琴儿隔壁邻居,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
穆绍庭气势汹汹冲到柳七嫂的破院里要人,人交不出就交牛。
一行人与匆匆赶来的灵珑、牛家兄弟撞个满怀,牛家兄弟虎视眈眈地盯着穆绍庭,当着灵珑的面,穆绍庭发作不得,还算是客气地让彼方先行。
进了院,那半塌的牛棚空空如也,人没了,牛也没了。
柳七嫂准备上吊,幸而左右街坊发现得早,只听蓬头垢面的柳七嫂嘶哑着声音喊道:“杀千刀的柳七昨夜给我点了迷魂香,把牛牵跑了。那死女子跟她白眼狼的爹一样心狠,也跑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说着就要往磨盘上撞,众人当然不让,纷纷阻拦。
天气燥热无比,知了有气无力叫着,人人心情沮丧。
穆绍庭心想自己到底是妇人之仁,早点把牛牵了,不就减少了点损失。如今这奄奄一息的柳七嫂,能指望上个啥。自己虽然找人去寻柳琴儿了,可到底渺茫,出县的路四通八达,也不知道这小妮子跟野男人跑哪里去了。
穆绍庭不说话,众人也不敢说话,气氛沉闷,犹如这天气。
灵珑请牛家兄弟搬桌凳放置树荫底下,自己则去后厨烧茶,只是哪里寻得到半点食材。
灵珑突然想起此前和柳琴儿晒了一篮子的皂角儿,便去寻找,问得柳七嫂,才知她前一夜将皂角儿浸泡到井水里,等着第二天吃。
灵珑将皂角儿从刺骨冰凉的井水里捞起来,泡得软软糯糯,烧火下锅熬煮,待熬到七八分,盛出放冰水中凉透,又加了点霜糖、薄荷叶。
院中还请来了说和的清安县耆老,耆老劝穆绍庭不要再为难柳七嫂,毕竟一个病妇,再逼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众人也都说为今之计,只能等柳七和柳琴儿回来再说。
穆绍庭愤愤不平道:“给他爷俩十万个胆子,也断不敢回来,我这次算是栽了。”
男人气得想打人,不防一盏白瓷皂儿水端到自己面前,铁锤、铁柱兄弟俩将冰镇薄荷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