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红
“小姐,我真是不懂你,自从来了苏州,你日夜作画做织锦画师,现在来了书院,又起早贪黑背书习字,教书授课,把从来没吃过的苦都吃尽了,你干嘛不选一条容易走的路?”霜月忍不住抱怨。
“容易走的路,是嫁给五公子还是去找顾公子?”含辞没好气地说道,“霜月你真该向书院的女先生学学,像她们这样自力更生不好吗,干嘛总想着依靠男人?”含辞端起地上的木盆,倒掉盆里的余水,准备端起来,却力有不逮,木盆往下倾了下。
霜月过去接过木盆,提住边缘单手拎着,嘴里不服输地说道:“我才不学她们,小姐你可千万别学她们当老姑婆,我还等着伺候姑爷的呢。”
“真不害臊!”
二人推搡嬉笑着回屋了。
到了掌灯时分,含辞还在读书备课,霜月剪着烛花。
含辞刚开始讲习,还有些生疏,山长布的课不多,她便时常去听别的先生讲课,细细揣摩学习,到了夜里,再把第二日自己要讲习的内容反复过几遍。
突然传来敲门声,“陈先生在吗,我来传个话。”是小竹先生的声音,小竹先生掌管着书院的庶务,深得山长竹先生信任,一应事项多是由她传达,小竹先生其实比竹先生年长,但她坚称自己辈分低,让大家都唤她小竹先生,久而久之,便这么叫开了。
“陈先生,明日有贵客到访书院,山长让各位女先生一应都着灰色那身衣裳,可别穿错了。”小竹先生快人快语,门一开便把事情交待清楚了,说完便要往别处去,忽又转过身来,风风火火走到含辞跟前,“陈先生,你看你这性子也不爱打听,前头那些个女学生们围着我叽叽喳喳问个没完。你可知明日来的贵客是谁?”
含辞停了笔,微笑着望向小竹先生,烛光下一双星眸煞是夺目。
小竹先生自顾自说道:“明日是苏州知府袁大人,就是咱们书院袁十二娘的哥哥,要带着杭州知州大人来书院参观,听说这位杭州知州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不但有才干,还生得玉树临风,唉,我得管管那些女学生,她们听了风,明日若是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坏了书院的风气。”
小竹先生说着,见含辞依旧无动于衷,不禁皱起眉头,“我说陈先生,你还没听明白?你年纪轻轻的,又有这般好才貌,明日若是在知州大人面前露个脸,说不定就能谋个好前程啊。”
含辞只好笑着说道:“多谢小竹先生指点,我这还忙着备课,您快忙您的去吧。”
小竹先生叹口气,一幅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转身一阵风似地走了。
“又一个生得玉树临风的公子,难不成还比得过顾公子和五公子。”小竹先生走后,霜月在那揶揄。
“小姐,你说,顾公子和五公子谁更好看呢?”
含辞睨了霜月一眼,霜月自己嘿嘿笑几声不再多话。
又一阵敲门声,今夜真不平静。
霜月打开门,一个娇小的身影立在门口,手中捧着一卷书,面上一双杏眼灼灼地看着人,“陈先生,我来向您请教功课。”
“快请进。”含辞见是名女学生,便笑盈盈地招呼进来。
女学生进门来坐定了才说道:“我是上舍的袁婉儿,听闻您擅长欧体,想向您讨教一番,多有叨扰。”说着递上手中的书卷,里面还夹着几张习字帖。
“我才来学院,教习的是外舍,袁姑娘你是上舍的,怎会想到来请教我?”秋山书院将学生按资质分为外舍、内舍和上舍,以上舍为最优。含辞新来,暂安排她教习最初级的外舍学生。
“学问无先后之分,能者为师,陈先生,山长跟我说了,您的画,整个秋山书院都没有比肩的,若是字,单论欧体,无人能出其右。您就别谦虚了。”袁婉儿劈头盖脸夸了一通,又急急问起学问来,含辞便一一为她答疑解惑,还教她写了一贴小楷。
“太好了,”袁婉儿满心欢喜地拿着她临的那幅帖子,“明日顾大人来书院,我便拿着这幅字去同他讨教。”
“顾大人?”含辞抬起头,眼里有些茫然。
“是啊,这位顾大人,我一定将他拿下!”袁婉儿嘴角一扬,眼角眉梢都是志在必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