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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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发呆。”林曾回头催促她。

康慈又默默跟出电梯。

正是中午，屋子里的凉气开的足，休息室的景观很好，一入室就看见窗外梧桐，稠密的多角树叶刚好落在窗口处，形成别样的窗景，叶片连尘泥也不沾，一看就是精心修剪制造、以获得主人欢心喜爱的作品。

站在窗口处满头银发的老人慢慢转身，一张不显年纪的威严的脸出现在康慈的视角里，她打量着康慈，用康慈这两天来已经熟悉的审度目光。

她没叫康慈过去，于是康慈就站在门口处，在门边上站了许久。

“康慈？”简短的问句。

康慈“嗯”了一声：“我是的。”

罗嘉宜：“你好像不怎么认生……无所谓，芳姨给你安排好了房间，在三楼。我看了你的成绩，意外的不错，这个暑假之后你就上高三了，我不打算给你换学校，按照这个成绩，你可以考进一个不错的大学，学费生活费你都不用担心，家里会替你安排好。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在罗嘉宜说话时，康慈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和嘴唇，直到那张红唇停止翕动，她才慢慢开口：“你是我外婆吗？”

“不是，”罗嘉宜生硬地否认：“你应该多多少少也知道点你母亲的事，灵犀，她一开始是我的养女，后来和我登报脱离关系。无论是血缘还是法律，我们都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无意知道了你的情况，父母都不在了，借住在远房姑妈家里，心里一时不忍才把你接过来，但实际上，我算不上是你的外婆。”

“那我怎么称呼你？”

“叫罗校长或者罗老师都可以，我以前的学生就那么叫我。”

“好的，罗老师。”

罗嘉宜忍不住从康慈脸上找寻那个抛弃她的养女的影子，但她只找到了一点点，琥珀色的浅色瞳孔和白皙到透明的皮肤让康慈和盛灵犀有那么一丁点的相像，其他的，尤其是神情，她们完全不一样。

盛灵犀见谁都是甜甜的微笑，真诚得要将人溺死，眼前的孩子更警惕一些，但警惕之后，判定出眼前的人不会伤害自己，也会露出一个稍显礼貌的表情，比如将眼神放柔和，嘴角弯起来，她唇边的两个小梨涡天生能带出几分亲近感。罗嘉宜教了几十年的形体神态，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技巧。

但她懒得管，只挥了下手：“芳姐呢，让芳姐带她去房间。”

邢玉芳闻声而来，推开门握住康慈的手，笑着问：“这就是灵犀小姐的女儿吧？”

罗嘉宜揉着耳鬓，银发一丝不苟：“芳姐，带她回房间，我头疼，要静一静。”

邢玉芳的手是做过粗活的，几根手指上都有粗茧。康慈冷静地盯着她，当即对她的身份与态度有了大致的判断。

她浅浅微笑起来，面颊下的梨涡一点点漾开。

邢玉芳把她拉出房间，喋喋不休：“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灵犀小姐的孩子，你们俩的眼睛一模一样。从前我带灵犀小姐的时候，她就爱用那双眼睛盯着我看，今天你朝着我看过来，像得我心里咯噔一下……你吃饭了没？”

康慈小声说：“还没，不用麻烦了，我不饿。”

“我就知道林曾做事不靠谱，”邢玉芳拍了下大腿：“你先进屋，我给你拿点零食，你们小孩儿不是都爱吃么，喻凌的，我去偷点给你。”

邢玉芳把康慈推进房间，关上门。没人看着，康慈的脸上通常都很冷淡，她环顾四周，看见偌大的床和流苏床幔，水晶吊灯在挑高屋顶的正中央，是繁花盛开的样子，木制的梳妆台上摆满未开封的用品，都是为她准备好的。她坐到梳妆台前，打开一盒护手霜，护手霜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康慈把瓶口放在鼻尖前闻了闻，看见镜子里自己那张营养不良的面容露出不满足的贪婪。

远离了七月的闷热，住在恒温空调房里的人做事总是面面俱到，虽然他们并不喜欢她。

这里真好，就算这里的人不喜欢她、不欢迎她，也依旧是她到过的最好的地方。康慈的大脑飞速的运转，浅色的眼珠随着思考露出精明的光亮。

要怎么样才能永远留在这个地方呢？康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