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落,沉寂的黑眸,无喜无悲,神态悲悯,仅净白眉心处那米粒大小的朱砂痣,灼艳了一些。
一如高座莲台疏离悲悯的神明,却是彻头彻尾,毫无人性,披着圣人皮的人魔!
几名童儿忽而整齐退下。
明为恩端来铜盆,铜盆内清水洒满了各色花瓣。
呈现容歌面前的,只是一个绑在荆棘铁柱之上,痛到神态狰狞可怖,双目圆睁,血淋淋地的头颅。
他身上再一片血肉,成了血淋淋的枯骨。
危长瀛低垂着眉目,神态悲悯。
一双泛着冷玉之色的手掌,伸入清水中,仔细清洗着每一根修长、骨节如竹的手指。
他清洗的极慢,极是仔细,哪怕那血并不多。水面逐渐升起血丝,伴着撩水声,一切的一切,无不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他用软绸擦拭过手账水渍,缓缓地侧过头来,隔空解开容歌穴道。
容歌发麻的四肢,再难站稳,猝然瘫软在地。
他身披黑裘,一身仙风道骨走至她身前,躬下身,钳住她下颌,逼她去看那血淋淋地尸体。
低沉磁性的声音,无甚多起伏,平静地询问:“阿九,今日是李博,明日那人应是谁?”
容歌惶然落了泪,干涩的喉间,如被恐惧紧扼,只是不停地张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一如碎冰的长指,擦过她面上不停坠落的眼泪,贴近她耳畔,轻轻地问:“卫东篱,可好?”
容歌如被雷霆万钧击中,满面是泪,身体颤粟着,死死抓上他衣襟,疯狂摇头。
那张玉白菩萨面,神态悲悯地俯瞰着她,拨开她手,大掌狠狠地扼住她脖颈,将她自地面提了起来,对安之意道:“把卫御史请来,本尊请他抚琴。”
容歌几乎被他掌扼断了喉咙,血液的鼓噪声,蜂涌冲入耳畔,双目猩红如噙血泪。
在安之意迈步的瞬间,她丹田内力自经脉炸出,身体爆出一片血雾。血雾如雨点自天而落,大殿地面,无处不是血点。
她近乎自残般,宁可失去内力,也要挣脱他的束缚。
危长瀛肺腑一阵翻涌,被迫后退半步。
容歌失去内力,瘫坐在地,一字一顿地恨声喊。
“危长瀛,你若敢伤他,我必让你尝万倍之痛!他若死于你手,我必片你肉生食!自此后,我若不死,必杀尽你要护之人,斩你所有亲近之人!将你亲族全部掘坟鞭尸!”
她举起满是鲜血的手掌,放在头顶,指天立下血誓。
“我容歌立下血誓,卫东篱若死危长瀛之手,我必将此痛万倍还危长瀛之身,若不报此仇,容歌必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受凌迟万倍之痛,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安之意见她竟立下如此血誓,深蹙着眉,看危长瀛。
危长瀛静静地看着她的疯狂,静静地听着她恨声立下的血誓。
心脏仿似被一只手狠狠撕成了碎肉。
心底的焦土寸寸龟裂,黑红的魔气,升入上空,反哺地面,顷刻间再无一寸净土。
眉心处那粒朱砂痣,自血肉之下生出黑红魔气,于眉心长出了妖异狭长的魔花,黑红的霎时攀附至整个额头。
他一头黑发无风自动,地宫开始微微晃动,血池蒸腾,血气升入空中,如万万红线,钻入他身。
安之意惊骇到极致,迈前一步,前去阻止,不妨刚迈进,便被血气所伤,立时吐出一口血来。
容歌见此,忙四下寻武器,奈何地面光洁一片,并无武器。危长瀛这样的人,本就该死,她要杀了他!
地宫摇晃震动地厉害,悬挂的玄铁链华喇喇地响声不断,陆续有尘土掉落。两座血池的血气疯狂向他涌入,弧型的血丝几成实质,将他围困其内。
容歌见安之意与明为恩只顾得危长瀛,强撑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外间而去。她用全身内力冲开穴道,没有一两个月再难恢复,她可不要死在这地宫里。
危长瀛是个疯子,她要将卫东篱带走,远离这里。
她迈向阶梯,步步而上。
身后的安之意与明为恩,只是一次次地用长剑不顾性命地劈砍那团血气,试图唤醒危长瀛。
修炼天魔功大成者断情绝欲,可他们主子偏就对这无心的恶女动了真情。
阶梯很长,容歌身上毛孔不停溢血,一如针扎般的细小刺疼,密密麻麻来袭,她头也不回地出了地宫,几乎成了血人。
危长瀛最好是死在地宫里,若不死……
她纵被老妖婆丢入蛇窟,也要求老妖婆助她杀了危长瀛。
可在此之前,她需保护好卫东篱。
容歌艰难地迈着步伐,顶着夜空零落的雪,向忠国公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