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是唯一一个没有零食来接的周末。温州庆沉默的抽烟,温展把车窗打开,冰冷的风把她的头发吹的乱七八糟。
歌曲连续换了好几首,都太吵,温州庆直接给关了。人心里凄凉一片的时候不希望四周有任何声音,温展理解。
刘念萍生病的那段时间,她也听不得任何声音,只想深陷在无边的寂静里。
那时候她爸生意刚起来,手里刚攒了点小钱,一家人刚要享福,刘念萍就病倒了,什么好处也没讨到就撂挑子走人了。
最初的几年那么艰苦,他们仨都身强体壮,生生的熬过了所有的苦。为了省钱他们出行只选择火车。有一次刘念萍没抢到硬座,只买了三张凌晨的站票。
温展脑瓜子机灵,一上车就往餐车跑,以为可以免费坐一晚上。但很显然她不是唯一一个机灵的,她一路小跑各种钻空只占到了两个位置。温州庆和刘念萍姗姗来迟,最终温展旁边的位置给了刘念萍。
她们刚刚落座,就来了乘务员。
那个男人身高腿长,带着医用的浅蓝色口罩,口罩外的那层已经被磨毛有点脏了,他依然不舍得摘下来。
他穿着铁路上统一发配的制服,袖口处是黑色的污渍,头发油腻的贴在头皮上,眼神里全是红血丝。
“各位晚上好,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我们火车上给大家提供了夜宵,每人二十元,买了夜宵的伙计们,哎。哎……”男人说着说着喘了口气,好像已经厌倦了每天一模一样的话术。
“买了夜宵,餐车收留大家一晚上啊。站一晚上也不容易。”男人双手掐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温展对面的阿姨立刻站起身,招呼着乘务员,“什么意思?不买没有座吗?”
乘务员接上话:“你买了我的饭,我肯定要让我的客人坐着吃啊。”
她老公闻言摇头,拉着阿姨走了。温州庆顺势坐在温展对面,“算了,算了,二十就二十吧,那也比在走廊上打地铺强。”
温展扑棱着大眼睛,看着温州庆破开了一张百元钞。
“有香肠吗?哥们。”
“有。一会给您上。”
“我的那份多放辣椒。不要葱花。”
“好的。记住了。”
餐车里热闹起来,乘客都撸起袖子开始吃饭。廉价的饭香和烟味混合上汗味和潮湿,熏得温展几乎无法呼吸。
那种味道深深浸入温展的衣服里,任凭她回去后怎么清洗,还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面前端上来三碗汤面,温展用筷子一点一点挑着吃,温州庆要了三个卤蛋,拿出一个一掰两半扔进汤里。
刘念萍没动筷子,只是静静地坐着。
温展趴桌子上看了一会窗外,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她扭头问,“可以玩会手机吗?妈妈”
不出意料的被拒绝,刘念萍把手机扔进包里,对她说:“手机快没电了,一会下车还有用呢。”
凌晨一点的时候,温展困的东倒西歪,在刘念萍肩膀上靠着。半梦半醒间,温州庆旁边坐进来一个中年男子,穿着迷彩花纹的衣服。
一样的要了一碗汤面,吸溜吸溜吃完后,似乎觉得不够过瘾,又拆了一桶自带的泡面。
温展清醒了一下,她坐起来看着那个大叔。大叔端着泡面,没要热水,从水杯里倒了点凉水进去。
他拦住小车想买一袋牛肉干,最后只要了一根火腿肠。一段一段的掰好放进泡面桶里。
大叔面无表情地嘎吱嘎吱大口吃着凉水泡面,眼泪大滴大滴掉进碗里。
这下不仅温展在看他,连刘念萍的目光都集中到这里。大叔早就发现了,他抬眼平静地和温展对视,然后举着泡面桶把带咸味的凉水喝净,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之后趴下睡觉。
温展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她第二次清醒,是被隔壁小孩的哭声吵的。还在襁褓里的孩子,被妈妈抱着,怎么哄都不肯住口。
也许是那声音太过凄惨太过锋利,导致温展虽然早就忘了那天他们一家三口折腾一圈到底要去干嘛,但是却把那哭声烙印在大脑里。
刘念萍火化的那天晚上,温展满脑子都是凌晨的火车上,小孩子的哭泣声。
那么痛苦,那么撕心裂肺。
温州庆在等红绿灯的间歇点了一支烟。烟雾飘上来,很快消失不见。温州庆就像失了语,什么话都没说。
他们就这样回到家。
家里也是一片寂静。陈阿姨还没下班,陈勒自己先煮了泡面就回房打游戏,时不时从屋里穿出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温州庆把剩饭热了一下端出来,“凑合一下吧,今天开会,没时间做法了。”
风飕飕的吹进屋,温展感到浑身冰冷,她裹紧了自己的睡衣外套。
刚叨了两口菜,陈阿姨就回来了。看样子她过得也并不好,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简单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