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萨拉戈萨

六月初的岭南已经酷热难忍，行李搬运工穿着霓虹绿的夹克，在多云潮湿的天气里汗流浃背。

几乎满员的机舱里，空气也变得浑浊。

林清影沿着狭窄的过道走着，把背包抱在身上，尽量不撞到任何人。她的前后都是身材高挑的少女们，穿着和她一样的白色短袖，左胸上的红旗代表着她们过去半年多的努力。

周围的谈话不时被头顶行李舱关闭的咔哒声打断，而教练则示意大家快点入座。

为了不打扰到普通乘客，管理层在订票时将团队都集中在飞机右侧的九排座位里，只不过林清影发现原本属于她的35B的座位上已经坐着一位中年妇女了。

她看上去五十岁，身材圆润，有着一头精致的短卷发。

林清影微笑着和女人打了个招呼。

还没等她拿出自己的机票，女人率先开口了，“小姑娘啊，我可以跟你换一下位置吗？我有恐高症，不敢坐窗边。”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林清影欣然接受女人的请求。

女孩把背包放在前排座位下面，扣上安全带。很快他们就听到了发动机的轰鸣声，感觉到脚下的轮子开始滚动。

旁边的女人在飞机上升时抓住了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看上去几乎要石化了。

林清影并不害怕飞行；因为父母长期在海外工作，她从小就开始坐飞机。

焦虑时，聊天可以缓和情绪。所以如果说话对她有帮助，林清影想，那自己并不介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您是第一次做飞机吗？”

飞机滑翔到空中，女人转头看向林清影。

“是第一次，”她苦笑着说，“我女儿快生了，我去照顾她坐月子。”

“按照我的经验，其实只有起飞和着陆才有点可怕，” 林清影笑着安慰她，“就两三分钟，剩下的时间跟坐车一样，睡一觉，看几部电影，很快就过去了。”

飞机正处于倾斜状态，陡度足以让一瓶水从头等舱滚到洗手间。

“两三分钟而已吗？” 女人看起来轻松了些。

林清影点点头，然后开启了新话题， “您是哪里人啊？”

女人摇了摇头，“我是禅城人，你呢？”

“我小学前在鹏城生活，现在在燕京上学。”

飞机突然下降，然后在穿过云层时自行恢复平衡。

女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林清影不得不承认，就连她都感到有些紧张。

“我们从去年十一月份就开始第一次集训了，都是从全国各地的学校或者青训营被选进国青女篮的运动员。”

“那学业怎么办？你们都是学生吧？” 皱着眉，女人的声音很紧，看着前方。

“我们只有放假的时候会来羊城集训，平时在学校都是上完课再训练，而且成绩不及格的话学校不允许参加比赛。” 说完，林清影喝了口水缓解耳膜上产生的压力。

飞机趋于水平，机长的广播告诉了乘客他们的高度。

女人将手从扶手上拿开，呼出一口长气，“很辛苦吧，不过小小年纪就能为国争光真的太了不起了。” 女人竖起大拇指说道，看起来松弛了许多。

“目前也就赢了亚锦赛而已，” 林清影不以为意到，“您看，现在就跟坐车一样吧。”

“就是声音有点大，不过还是能睡得着觉。” 女人说。

“不睡觉其实也可以帮忙倒时差。”

林清影刚从前座的网袋里拿起一本杂志，女人忍不住关心地问：“那你以后就打算当运动员吗？受伤不能打了怎么办？” 也许是注意到问的问题不恰当，她急忙解释：“对不起，我是一名老师，看到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自觉多说了几句，当然你健健康康的最好。”

身穿白T的女孩扯了扯嘴角，“还没定呢。” 她回答。

其实林清影从来没把成为职业运动员作为目标。

她小学学的是花样滑冰，十岁就把国内能拿的奖都拿遍了。后来实在长得太高，又对冰舞没兴趣，她没有一丝犹豫就放弃了花样滑冰。

初一的校运会，篮球队的教练看她在班级篮球对抗赛中表现亮眼，就邀请她加入篮球队。之后三年，她也不负重望地和队友们两次捧起初中联赛全国总冠军的奖杯，今年五月初更是收获了了高中联赛全国总冠军的奖杯。

去年代表国家参加在印尼棉兰的U16亚锦赛并夺得冠军后，林清影和她的几位校队队友毫无意外地入选了年底的U16国青女篮冬训大名单，并在上个月进入U17女篮的最终大名单。

她对篮球是喜爱的。但就像花样滑冰、钢琴、滑雪等数不清的爱好一样，她并没有对哪个项目喜欢到要付出全力，想要努力达到什么目标。

“我今年才十六岁，要说未来当不当职业球员好像还太远了，现在喜欢就先练着。”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