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济
惊魂未定,小僧向他伸手,那手重影叠叠。
长棋迫使自己镇定下来,顺着那手再次看向小僧,仍是那般,一会是金色袈裟的小和尚,一会儿是黑色袈裟的小和尚,他们口中不停念着我是云济,我是云悬,面孔一样,却不停变幻。
他早该知道这是个邪门地方。
案上香最后一点火星子陡然灭了,一阵风吹来,他感觉阴嗖嗖的,丢开被褥从床上跳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什么鬼神没见过,就没见过这么邪门的。
他一口气奔到司梦的茅屋,不间断地拍门。
“司姑娘,司姑娘,开门啊。”
司梦本就没睡着,起来点灯开门,见长棋那一额头的薄汗和带着些恼怒的眼神,料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了?”
长棋挤进屋去,在屋里打了好几转才找到水喝,咽下两杯,他才道:“今晚我就在这儿,你要是不允,我蹲门外也行,打死也不去那个破寺了,吓死人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睡着睡着,突然出现一个和尚,一会儿说他是什么云济,一会儿又说自己是云悬,哎呀,反正邪门。”
司梦也愣住了,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与云济相处日久,却从来没听过云悬这个名字。
她方要拎灯出去,却被长棋按住了灯,“你干嘛?”
“去看看。”
“去看什么,那个地方邪乎,今晚就别去了吧。”
司梦拈开他的手,嘴角牵出一丝浅笑,说着:“我胆子不小的。”
她的指腹温热,触感细腻,嘴角明明不过一丝淡笑,可长棋却觉得她的眉梢眼角也吊着春风。
他看得一瞬怔然,待人都已经迈出门槛了才起身跟上去。
司梦听到身后脚步声,抿嘴笑着,问他:“不是害怕吗?”
长棋清清嗓子,追上那抹橘黄的光亮,“你在,我不怕。”
司梦的背僵了一下,连带着握灯笼的手都有些不知所措,继而又在身后人小跑的步伐声中悄悄赧然一笑。
到了古刹门口,风明显急了些,虽繁华尽头无四季可言,平日的风刮骨,可也没今晚寺门外的这股风阴寒。
司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推开厚重缺腐朽的大门,朽木的灰烬簌簌落下,沾了几许在肩头。
长棋忍不住给她吹去,可这无意之举却吓到司梦退避开去,背脊抵在冰冷坚硬的墙上,呆呆看着他。
他这才意识到方才的举动似乎有些唐突,脸上一热,摸着耳朵道:“抱歉,吓到你了。”
司梦渐渐放松,“没事。”
越过枯草遍布的院落,方见大殿隐隐金光。
金佛依旧,香案上又燃上了新香和一对新烛,一个小僧披着金色袈裟坐在蒲团上,咚咚敲着木鱼,诵着经文。
司梦认得那个背影,是云济不错,她挑灯看了别处,并无长棋所说的第二个和尚,遂看向长棋。
“我没骗你。”他指着云济的背影,“我见过他,可也见过一个身披黑色袈裟的和尚,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司梦蹙眉,真是怪哉。
木鱼声倏然间停了,云济起身向着二人行了个佛礼,“深夜叨扰到二位了。”
他抬头时,司梦看见他脸上的疲惫和眸中忧色,于是将灯笼放在一旁,挥手摆出一张小方桌。
桌上照旧是清茶,云济坐下,看着那清茶怔然发愣。
“云济师傅有心事?”
云济失笑,“前几日这话还是我来问你,今夜却变成你来问我了。”
“无妨的,你为我解心结,我也替你解解。”
云济放下水碗,正色道:“借小神君一场梦用用。”
司梦松开掌心,一颗泛着莹莹蓝光的泡泡缓缓飘向上空,映着三人和古佛一同坠入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之中。
云济轻推开一扇木门,风雪涌来,落在金色袈裟上。
原来这座古刹之外还有一片红色梅林,寒冬来时清雪落满枝头,茫茫白里露着点点红,夹着淡淡梅香。
云济走向那片梅林,在梅林深处有屡屡轻烟升腾而出,散入云山之间。
他站定在那片轻烟之外,静静看着。
司梦与长棋一同看去,原来那林间有人在煎雪烹茶,一人背对而坐,身着一身白色袈裟。落梅掉落在他肩头,又滑入小桌上,正巧入茶。
他偏身一刹,一身金色袈裟的云济正拾笛而奏。
司梦眼中略泛讶色,看向静默无声的云济。
云济再向那片梅林走去,有积雪滚落在他肩头,一瞬消融浸湿他的袈裟,他伸手撇开那些梅枝,脚下积雪发出嘎吱声。
“若逢隆冬大雪,可煎雪烹茶。”
这话他又在这里复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