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孩子……她闭上眼，却止不住泪水决堤……若是没有这段婚姻，便不会有那个可怜的孩子！雁儿，雁儿……她凄声呼唤，都是娘亲害了你，都是娘亲害了你……

坠落依旧在继续，孟绕却突然心有不甘——她后悔了。这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赐，但凡自己当年换一条路，结局都不至于此！不甘、悔恨、害怕，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激烈地侵蚀她的三魂七魄。

老天爷！我孟绕一生做了太多错误的选择……因为我，无辜的孩子丧命，全家老小抄斩，连同整个魏国都遭受了无妄之灾……这不是我要的结局！若是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是拼死，也要扭转这个悲剧！

然而这坠落已经无法逆转……孟绕绝望地咬着牙，老天爷，我不甘心……

“嘭”的一声，她的世界终于一片寂静。

* * * * *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随之而来的感觉是疼痛，仿佛疼痛是她身上唯一残留的感官。四面八方袭来强烈的压迫感，好像每一根骨头都要被寸寸碾断。

好疼……孟小鱼痛苦地蜷成一团，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她想张口呼救，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她想逃离这桎梏，然而越挣扎，压迫感就越强烈。震耳欲聋的杂音刺激着她的耳膜，绕在脖子上的绳索更是令她窒息。而且似乎有人正拉扯着她的头颅，拼命地要将她的灵魂从身体里扯出。

想必无量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忽然，孟小鱼感觉自己向下一坠，就像再次从城墙上跌落一般，双腿不由惊悸地一蹬——一道亮光猛的将黑暗刺破，她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冰冷的世界里。

“生了！生了！夫人，是个姑娘！”

谁在吵闹？

耳边一片或惊慌或惊喜的吵嚷，冷空气不断灌入她的口鼻，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着她的眼睛，喉咙像堵着什么东西，叫她无法开口说话。孟小鱼只能不舒服地舞动四肢，挣扎起来。

这时，有人拨开了她的嘴，将她口中的一团血污轻轻抠出，然后擦拭着她的身体，将她放入一团柔软的棉布里。

是谁？

她感觉那人捉住了她的脚踝，然后、一巴掌拍响了她的脚心。

啊！疼！——“哇呜哇呜哇呜！”

咦？婴孩的哭声？是雁儿吗？雁儿，你在哪里？孟小鱼下意识呼唤起孩子的名字。

“哭了哭了！这下没事啦！”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大喜过望，在场另一人立刻虚弱地说：“快给我看看……”

这是有人在生孩子？孟小鱼有些困惑，自己不是刚刚跳下阖闾门吗？难道产生幻觉啦？嘶——脚上的疼痛倒是十分真实……

她感觉自己又被人重新抱起，“夫人您快看，多么标志的姑娘！恭喜老爷夫人喜获千金！这下孟府可算是凑出了一个好字！”

孟府！！哪个孟府？？孟小鱼当即一愣，婴儿的啼哭也戛然而止——咦？这是我自己的哭声？她难以置信地动了动手脚，感觉此刻自己的尺寸明显缩小了好几号。

难、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死前会出现的回顾自己一生的走马灯？居然真的有，还是从出生开始回顾，未免也太详细了吧？

还不等孟小鱼想明白，她已经被一人轻柔地纳入了怀里。那人如珠似宝地抱着她，温柔又欣喜地反复叨念：“平安康健，太好了，太好了……”

这人的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令孟小鱼的心不禁一颤，这是……这是……娘亲！？

死前能再看一眼亡母的样子，也算是老天怜我……孟小鱼想，然而任她再怎么努力地睁开眼睛，新生儿的视线还是一片模糊。正有些泄气，那人忽然躬身靠近，在她嫩嫩的脸颊上留下轻轻一吻，“我的小鱼儿，终于把你等来了！”

模糊的轮廓在眼前若隐若现，母亲的鼻息温柔地吹在她的脸上，是那么的真实可及，仿佛轻轻拨动了孟小鱼心底的一根弦，一瞬间、一切豁然开朗。

孟小鱼猛的反应了过来——我这是，重生了啊！

*

【1】魏国鲜卑人聚居北境，以“北人”代称；汉人则聚居南境，以“南人”代称。

【2】圣祖，即魏孝敬帝安伏于·代谐，其在位期间致力于推行胡汉融合、汉化汉治，并改鲜卑姓氏“安伏于”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