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的房门微微打开,她总是这样忘东忘西,云朝常跟在她身后关上家门,今天定也是如此。
云朝先是快步走上去,敲了敲门,没有应答,又敲了两次,还是没人应答,便迟疑地推开门,先一只脚跨了进去。
玲珑满置,红帘叠帐,灯烛正摆案头,窗外桃林水暖,明媚如画。想必昨日监礼已经将一切添置妥当,可厅室之内却不见兰惜身影。
云朝低声喊着兰惜的名字,房内只有自己的声音,透出一点轻微的回响。
职守跟着云朝,来到门外玄关的位置,落进房檐屋顶的阴影下,站在房门旁,并不准备进入兰惜家中。
云朝走进厅室,攥着兰惜卧室的门把,打开门,也依然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
转念一想,许是她像前日一样想念母亲,在以前白婌阿姨的卧室里睡觉。
想到这里,他又走过去,将另一侧卧室的房门推开,阳光照在床塌上,空白一片,云朝的脑子里也空白一片。
“不可能,”云朝自言自语,转念又想,兰惜从小就闲不住,时常往外跑,眸间再次燃起希望的光亮,“她一定是出门了。“
一定是自己前日把兰惜吓着了,想躲着云朝,躲过今日的婚媾仪式,等到晚上她一定会回家!
云朝走出兰惜的卧室,郑重地向依旧站在门前的职守,再次作揖谢道,“多谢职守通晓,不过我想,兰,妇惜只是一时兴起,外出未报,到了晚上,她定会回来。”
“云朝,你要知道,事务司从没有出错过。”职守皱着眉头,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定的男子。
“黄昃‘薄暮’声响之时,便见分晓。”云朝站在职守面前,面目不带一丝犹豫,语句斩钉截铁,没有丝毫拖延。
职守没办法地挠着头,在玄关来来回回踱步几下,每当要出玄关,又悻悻地走回兰惜家门前。
瞥着眼睛,时不时看向厅室内的云朝,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云朝执意要等,今日本又是他们婚媾礼成,喜庆之日。
自己若是一走了之,万一他万念俱灰,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若是就这么呆在这里,又不知该与云朝说些什么……
单就自己在他面前,这样反复踱来踱去到现在,云朝都没一句邀请他进屋歇息的话,职守不走,好像挺不合云朝的意。
算了。来都来了,如果眼前这个男子也跟着常惜入墨,那自己岂不是要背负一辈子的罪孽?
职守心里烦闷着,重重叹了口气,最后下定决心似的,走向兰惜家门前,重重地坐在门槛上,打定主意,不走了!
云朝站在屋内,盯着已经坐在门槛上的职守,有些抗拒地蹙着眉头,他实在不喜欢别的男人,坐在兰惜家门前。
心想也罢,眼不见为净地转过身,回到兰惜的卧室里,在床榻边坐下。
屋子里整洁如初,床筵上没有任何皱褶睡在上面的痕迹,被子一如云朝前日走时一样,铺满床塌。
兴许昨日,兰惜也睡在白婌阿姨的卧室里,并没有回到这间屋子来过。
只是那个一意想让云朝相信,兰惜已经入墨的职守,正坐在厅室前,现在他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人,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昨日在一木丘上,兰惜箕踞在那里,让云朝躺在自己腿上的记忆,还清晰地在自己眼前回想。
云朝又断断续续地想起儿时的回忆,那时候刚上稚子学不久。在二十四庄云朝的家里。
兰惜也是和在一木丘上一样,轻轻抚着他。
兰惜坐在床沿,云朝的脑袋靠在她的大腿上,蜷缩在一起,肩膀因抽泣不停颤抖,眼泪无法自已地流出来。
脸蹭着兰惜绣着百鸟花纹的紫色褶裙,眼泪落在她的裙装上,染得布料上的色泽深了一大片。
可兰惜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温柔地抚摸着云朝黝黑的短发,轻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刺猬。
那时候的云朝,浑身都是棘刺一般,不亲近任何邻里的孩子分毫,然而唯独在兰惜身边,意外地收敛。
“惜,一直,呆在我身边好不好?”云朝的声音,依旧带着哽咽,泣不成声。
兰惜毫不迟疑地搭话,声音稚嫩而清脆,“当然好啊,我也不想你一个人。”
一如她当时所说的,兰惜从那时以后,再没有让云朝感到孤独过,不管是去到哪里,兰惜都会告诉云朝,带着云朝,一起上下学、一起把桃野逛了个遍,到暨成学校后,又把中野、稷野、粟野、滨野逛了个遍。
兰惜怎么会抛下自己不管?
她明明答应过自己!
我也不想你一个人……
云朝胸腔极具起伏着,即使察觉到自己情绪过于激荡,唯有这时无法抑制,也不想抑制。心中的怒火与困惑交织,云朝就是无法理解,兰惜为什么突然离开自己?
黄昃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