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江达海
江边城陌,少年们骑着自行车往返于学校与家之间,一侧即是连绵着的波光粼粼,日落的余辉将肉眼可见的大江大海渲染得触目惊心,这是朱馨对落日彩霞的感觉,是留不住、不协调,非无限之美好。
张了然则喜欢停在一处,静静地欣赏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致,常常刹住车,一脚落地,带微微笑意,好几分陶醉的样子。
“阁中弟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人和生会怎样?能怎样?呵呵,我有几道题不会,你拿去研究研究。”
朱馨接过友人递来的整套试卷,眨巴着嘴,上扬起得意的弧度:“不愧是永远的第二名。”轻轻松松往书包里一搁,踩起脚踏,跐溜几下,远远甩开了。
“鄙视我可以,嘿,你等等我。”
村间小陌的十字转弯口,俩人照就停在各自路口的一侧。
“明天早上,给你捎个面包。”
“那我也给你带鸡蛋。”
张了然手打着OK的姿势,心满意足地灿烂着,猛然踩下脚下的踏板,扬长而去。
一座不怎么起眼的民房前,朱步成搬了个矮板凳,乖巧闲适的坐在门旁,摇头晃尾的狗环绕在旁,后也无聊似的蹲坐下来,迎接着主人们的归来。
停放好车子,她往父亲那边靠近了些,瞅瞅,面色红润也盖不住由内而外的散发出的忧愁,越瞧越慵懒惬意,这屁股由椅子负责,背由墙体支撑,想必这样坐着,身体一定舒服极了:“妈呢?”
朱步成靠在墙上的头,有点不听使唤地来回敲击:“大概帮我买药去了。”
都不知道自个儿生了个什么病?一天到晚杞人忧天的,她背对父亲,心里有的是回怼,嘴里没有搭理,唤了几声虎子(狗的小名),绕着空地溜达了几圈,简简单单的放空了会儿,便一头扎进了里室,一个狭小简陋的地方,一遍遍做起试卷,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单独在草稿纸上摘抄自测。
试卷大抵被翻得烂熟于心,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起,瞅着夜幕下的时钟,推开屋门,一条狗一个人的画面照旧。
从稍高处的展架上托出一个篮子,里面装的是晒干的面条,升了火,水渐渐沸腾起,两大把面条被投掷下去,关于量的掌握,伯父说过,你狠狠抓上两把足矣,自此,她遵照执行。
“爸,吃饭了。”
朱步成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满脸愁容地走来,仰天长叹了几句,以为女儿有所应承,打住,定睛的瞧了几眼,怎么这孩子愈发没大没小了,也许是没有听到,喉咙使了把力,咳嗽了几声,待人走过来,渐渐逼近,准备侃侃而谈时。
“爸,去鸡棚了吗?有蛋吗?”
“我命不久矣,你们娘俩以后要何去何从?”
微微抬头,一记坚定不移的仰看,虽然是个姑娘,还是初中生,但凌厉传递得相当到位。
朱步成一般情况下会哭个肝肠寸断,也会有偶尔,断断续续的抽泣被另一种声音彻底覆盖。
“你先去睡觉,我等你妈妈。”
朱馨瞧着父亲坐在那里,佝偻的背影,无奈的叹息,每每至此,理解释然了,蹦蹦跳跳朝鸡棚走去,关于明天,她差一个蛋。
宽敞的制衣厂房里,工人们陆陆续续地到来,作为老板娘,戴菊正在办公室里打包着早餐,往儿子书包安置好:“然然,面包带了,牛奶也捎上,男孩子大方一点。”
“妈,牛奶就算馊,朱馨也不会要的。”
那么懂?戴菊欲言又止。
对于自己的朋友,张了然认为了解得通透,很多在其看来无可厚非、云淡风轻的事情,她能敏感的读到沉重、忽视、嫌弃,即使长大之后,回过头来看,也同样如此。
同样如此吗?人生往前推一推,比如小学那会儿。
那个时候,作为邻居,俩个小朋友遇到打个照面,除了住得近,没有别的交情,张了然平常父母接送,另外有个很好的朋友,这个人并不是朱馨。
学校里,叽叽喳喳的人堆,中心站着的正是他的邻居,倔强的眼神,通红的脸蛋,他以为是她被欺负了。
且听了会子,张了然将人从人群中拉出:“英国?你说你去过,傻不傻?我们两国建交才几年啊。”
“人家说去过北京上海,我要说得厉害一点,是他们先嘲笑我的。”朱馨好几次对发小说过这样的话,为了扬眉吐气,撒个小谎怎么了?其还有一种后天的本能——逃避,这两种能力好像又是天生的。她的父亲在其刚上小学的时候,变得和现在差不多状态,一天到晚的担心身体、担心挂掉,什么事情也不做,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愈加捉襟见肘,加上那个时候她学习成绩很差,差到女生堆里倒数第一。
通江镇,一座毗邻长江的村镇,历来就能免费欣赏到长河落日的景色,但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交通不是很便利,所以生长在这里的人,无不抱着十年寒窗终不负,一生韶华当可期的信念,视学习为重要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