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

沉尸献祭当天热闹得很，围观群众聚在一起，面上或多或少挂着些怜悯，但毕竟与自己无关。

方念就站在人群中，眼下心情有些复杂。他很清楚，到了这个地步，李芝云是必死无疑的了，自己如果多管闲事，怕是只会惹得一身腥。

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站在人群中间的刺史瞧着倒是兴致极高，义愤填膺地不知在讲什么。李芝云没什么反应，只是瘫坐在猪笼中，等待着死亡，眼神中透露出的只有淡漠。

方念不忍再看，转过身去，却意外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莫北和郑楚。

“莫小姐兴致真好，都跑来围观了。”方念有些阴阳怪气地走到莫北跟前。

“死了也是一种解脱。”莫北并没有理会他有些嗔怪的语气，只是淡淡注视着李芝云。

“你是想说自己还帮了她喽？”方念大笑，甚至这笑容连他自己都觉得假，“如果说死了是一种解脱，那你呢？你也希望她同你一样，怨念不散，永久在河水中受尽苦楚？”

莫北面色不改，轻声道：“她家族败落，亲人死绝，深爱的人在外同旁人勾搭，喝醉后更是亲手杀死了她腹中的孩子，她忍无可忍，将那人渣碎尸万段。自此孤苦伶仃，声名尽毁，你说，她是活着快活，还是死了解脱？”

方念反驳道：“再怎么样，生死也应当是她自己选择，不需要一个灭了她满门的人去干涉。”

莫北轻笑：“你怎知这就不是她自己的选择？”

方念一时哑然，皱着眉头看着莫北。

只听莫北道：“出事前一天我去找过她，她对我的到来似乎也并不意外，只是恳求我，等孩子降生之后再动手，我没搭理她，只是跟她说了赵乾如今的面目。等到后来，她便想以自己的命，请我帮忙杀了赵乾。”

“你的几句话，她就放弃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不觉得有些荒唐么？”方念冷笑一声。

莫北颇有些感慨地看了看他：“日子久了你就会知道，让人万念俱灰，往往只需要一句话。”

方念没了话说，转头看向郑楚。

郑楚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听着，方念一直觉得他很奇怪，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与他有关，又好像什么都不想参与。

就在他们之间气氛凝固之际，人群中忽然炸起一个声音：“不要献祭！这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一只女鬼！”

他们俱是一愣，一齐向人群中望去。

喊话的是一个小男孩，瞧着模样只有十二三岁，却勇敢地站在刺史面前，用无比刚正不阿语气喊出了这句话。

方念打眼一瞧，那小男孩竟也是个有阴阳眼的。

刺史见有人质疑他，当即喝道：“哪来的毛头小子？！胆大包天竟敢打断献祭！怕不是有什么预谋？来人！给我抓起来！”

小男孩见状死死抱住猪笼：“我说的都是真的！抓我就代表你们心虚！”

李芝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她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为了救她而当众拦下刺史。

刺史也不管他说了什么，就使唤几名官兵去抓小男孩。男孩紧紧抓着笼子，就是不肯走。

李芝云叹了口气，对他道：“别拦了，没用的。”

小男孩一副委屈得要哭出来的样子：“可是他们要杀了你啊！你明明是无辜的，为什么不站出来解释啊！”

李芝云有些失神地笑笑，手伸出笼子，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头：“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需要解释，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小男孩依旧不愿意放弃，奈何官兵力气太大，他一下便被扔在地上。

才要被带走，不远处又响起了声音：“且慢！”

官兵停下动作，小男孩揉了揉摔得生疼的胳膊，也够着脑袋看过去。

这一嗓子是方念喊的，他虽然不想蹚这趟浑水，但看着小男孩拼死抵抗的模样，也是感慨万千。

就见方念大喇喇地走进人群中，扶起小男孩，对刺史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这是在下家中小徒，因贪玩迷路才跑到这来，小徒不懂事，望刺史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小孩子计较。”

小男孩也不笨，见状立马抓住方念的胳膊，不再说话。

刺史当然不肯就此了事，他依旧是死死瞪着小男孩：“你家徒弟？敢问阁下是哪路神仙，培养出了这么个没有规矩的徒弟？”

方念倒是一脸春风和煦：“哎呀实不相瞒，我们本是他乡来的道士，见此地煞气甚重这才来一探究竟，谁曾想在下一转身的功夫，小徒便跑来冲撞了各位，还请见谅。”

“道士？”刺史打量了两人一番，“谁知道你是不是随口一说来唬人的？打断了献祭，触怒河神的罪过你担当得起么？！”

方念一挑眉：“这可以证明啊，烦请各位看看在下和小徒的眼睛——这是阴阳眼的标志，我们可以看见旁人见不到的东西，有此等能力还能活到今天